奥德修斯回家路
海边的一块石头上,坐着一个强壮的大胡子男人,一只硕大的拳头撑着下颌,肘弯顶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地望着西边。几滴大大的泪珠从他的眼眶滑落,一直淌进浓密的胡须里;他的嘴唇沾满了泪水和浪花喷溅的飞沫,又苦又咸,跟他的心一样。
是什么在折磨着这个海边的伤心人?我们这又是在哪儿呢?
是在一个小岛的海滩上——或许,这就是马耳他岛,即传说中的奥杰吉厄岛。这个大胡子男人正是奥德修斯,他的一生都与地中海紧密相连,在一个海岛上出生,在诸多海岛问乘着云杉木舟往来穿梭。海潮将他从一个岛屿送往另一个岛屿,直至在特洛伊与其他英雄相遇。即便在那儿,他们也和他们的船相依为命。但现在,他驾驶的船只因为闯进某位海中女神的禁地而失灵了,女神长久地禁锢着他,不依不饶地消磨着这个凡人的力量。这位名叫卡里普索的女神许诺给他神的生活,然而荷马却让这*灵巧、*勇敢的伟大冒险家,坐在海滩上啜泣。令他魂牵梦萦的是另一个岛屿,比这儿更小,却有着相似的草木和兽群。那是他的故乡伊萨卡岛,那里有他的家同和妻儿。奥德修斯的泪水,正是因难以**的思乡之情而落下的。
伟大的守护神雅典娜决意拯救他。当卡里普索听到女神这一神圣决策时,不由大声抱怨,并向赫耳墨斯哭诉众神的妒忌与残忍。现在,她从自己的岩洞中走了出来,来到这个令奥德修斯荒废终日的海滩,帮他建造回家的船。卡里普索带来了斧子,又把他领到另一个岛上,那儿的海滩左近长着许多高耸入云的松树。她让他看那些巨松,告诉他其中哪几棵因为枯朽干硬而更适于制造木筏。奥德修斯满怀希望地追随着女神来到海滩,砍下20棵巨松,量好了筏子的尺寸,用女神给他的铁斧砍削树干,再用钉子和绳索将它们牢牢同定在一起,造了一个大木筏。
接着,他在木筏四周插上柱子,用绳子缚紧;又安上木甲板,竖起桅杆,架上横桁,做好方向舵。然后,他用柳枝将整个筏子盖上,又在底部放了些石头压重。现在,卡里普索为仍处在激愤与悲伤之间啜泣的奥德修斯带来了编织船帆的材料;看着他把绳索一道道缠绕在帆柱上,*后编成了足以借助风力推动木筏前进的一整片船帆。
虽然无人援手,奥德修斯也只用了4天时间便干完了全部工作。到了第五天清晨,女神来到木筏上,带来了一皮囊美酒、一皮囊清水和一篮子食物,并吹起了一阵轻柔的海风为他引路。这便是荷马在《奥德赛》第五章中描绘的场面。
奥德修斯的木筏在变幻莫测的大海上漂泊了整整18个昼夜。大海一会儿掀起如山巨浪,一会儿跌进万丈深渊,令他在波峰浪谷之间颠簸不休。*后,风暴将他的筏子掀到暗礁上撞成了碎片。他奋力游到一个河口,一边喃喃祈祷着,一边精疲力竭地倒在了树丛里。
他登上的这个岛正是费阿克斯人的克法利尼亚岛。这一回,又是一个女子拯救了这位落难英雄,并给予了他支持与帮助。这位女子叫娜乌西卡,她百听不厌、不知疲倦地听他讲特洛伊的传奇,讲他如何周游天下,如何从一个岛到达另一个岛,甚至向西远达西西里附近。
*后,奥德修斯口袋里装满礼物,由费阿克斯人带领登上了配有划桨手的大船,启程回家。在这*后一趟旅程中,奥德修斯伸展四肢,舒舒服服地躺在船上的毯子堆中。在经历多年的奋斗与磨难之后,他很快就陷入了那种“甜美的,近乎长眠”的熟睡状态。这次航行只有短短的**一夜,直到船驶进伊萨卡岛的海港时,奥德修斯仍然没有醒来。于是,划手们将他连人带毯子抬下船,轻轻放在海滩附近一棵长在岩洞前面的橄榄树下。
这便是随着风云波涛一同铭刻在后人记忆中的地中海传奇史上*初的两次航行。旅途中有滔天骇浪,有静水无波,有海滩和暗礁,有木筏和巨船,也有岩洞和花园;有人们的奋斗冒险、贸易往来、殷勤好客,还有女子的爱恋。而*重要的是,这样的旅途展现出了命运之神的喜怒无常,它以诸神的名义凌驾于无垠碧海之上,现身于冒险旅程之中,亘占不变,历久弥新。
在地球表面的所有海洋中,地中海是*迷人的,无论是从位置、地形还是气候上而言,它都*具优势,也*早被人类发现并*先通航的。她是海洋中的海伦,同样被所有急于一睹其芳容的人所渴慕,被诸多孔武有力的人所争夺。不过,她引起的争战不是沧海一粟的短短10年,而是延续了整整2000年。在随后新发现的更为辽阔壮观的海洋面前,地中海黯然失色,几乎被人遗忘;300年后,她又成为人类目光追逐的焦点;今天,就在我们眼前,人类为她再燃起硝烟。
这是为什么呢?
同远方的其他大洋相比,它不是更加娇小吗?巨舰不是早已将别的大洋征服,乘着飞机便可在几天内从它们头顶飞越吗?那么,何以地中海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令人们争战不休呢?
因为,它是人类的故园,所有人都会感到,一切美与智慧、一切丰功伟业皆能在此寻到根源。人类本能地回到地中海,就像回到自己母亲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