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眼云烟
姐夫
人到中年,体力毕竟不如年轻时代了。记得当司机开大卡车时,一次给黑龙江西部的一个生产队拉活儿,干完活儿后,生产队长狠狠心,决定送我们每个卡车司机一麻袋秋土豆。队长说,你们就使劲装吧,反正怎么装也装不到袋子外头去。
黑龙江的秋土豆当然很棒了,加上个性上的贪婪,我为什么不可劲装呢?我指定使劲装!并把麻袋装得根本扎不上口了。是两个人立肩给我抬到肩上,然后趔趔趄趄地扛到卡车大箱上去的。
队长咧着嘴感慨地说,要想贪多,还得靠年轻啊,身板好。
说这话,使我想起一个下棋的朋友。平时,偶尔我也去棋社下棋(因为棋臭,主要是害羞着脸看)。棋社的老板过去是个“炮子”(刀枪炮之歹人),岁月无情,现在居然也四十多岁了。在棋社喝劣质茶时,他伸出胳膊对我说,你看你看,一点肌肉也没有了,完蛋了。说完,还没等我答话,他突然一纵身,从椅子上跳了过去。我立即抱拳说,你还行,没完蛋。
然而,老了就是老了,便是偶尔有一两个年轻人的动作,也仅仅是一种悼念与挣扎的行为了。
现在我的体力**不行了。在公共汽车特别拥挤的时候,心里总惦记着去打出租车了。毋庸置疑,就是岁数逐渐地大了。我的另一个常坐出租车的原因是,我喜欢同出租车司机聊天儿。
晚秋一夕,在满地落叶的马路上,出租车像开在锦绣的地毯上。我不知道同那位出租车司机���怎样扯到看电视这个话题上去的。
司机边开车边说,先生,你说怪不怪,我姐夫看电视,就喜欢看动画片。
我问,你姐夫多大岁数了?
司机说,四十多岁了。不算小吧先生?
不算小。
司机说,是啊,这么大的人,只要电视里有动画片,他立马找个小板凳,在电视机前一坐,老老实实,仰着头看。而且从头看到尾,一动不动,非常专注。有时候我去我姐家,不好意思,也装着有兴趣儿陪着他看一会儿。我坐在那儿就怎么也整不明白,这儿童的动画片有什么看头。
你姐夫是什么文化?
业大。五大毕业生呢。
没什么毛病吧?比如什么疾病之类的。
没有。啥毛病也没有。我还问他,姐夫,别的片子你是看不懂咋的?光看这种动画片。
他怎么说?
我姐夫见我这么问他,脸立刻就撂下来了,站起来都不用好眼睛瞅我。不过,我姐对我姐夫非常好,真的。她跟我说,除了小孩子,其实咱们都看不懂动画片,可你姐夫他能看得懂!
我问,你姐夫是做什么工作的?
司机说,已经没工作了,下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