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时你就爱我
楔子
“刚才,许了一个什么愿望呢?”。
“是……想永远幸福快乐,还是什么?”。
“不是啊……”。
“我,只是想一直这样,就像现在这样。”。
“一直这样吗?可是这个,偏偏是*难的。”。
那**的傍晚,天空晴朗中带点阴霾,天边的夕阳在微微变灰的云层里渗透出橙黄色的阳光,那种光芒,仿佛是在教堂里*绚丽的壁画上所看到的。
来自天堂的那种圣洁光芒。
个子高高的男生和比她矮一些的女生在横跨河面的大桥上并肩看远方,年轻稚嫩的脸上被来自天际的橙黄光芒照耀着,纯洁美好得仿佛镀上了金色。
在微笑着说再见的时候,女生回过身来。
天边荧白色的倦鸟稀疏零落飞往看不见的方向。
女生万分地坚信,明天他还会遇到那个一直和她一起走在放学路上的那个人,他还会等在约好的地方,就像每天都会出现的鸟群一样。
当时她从未想过,如果下雨了,该怎么办?
那些光芒会不会继续闪耀,那些翅膀会不会继续翱翔?
像她说的那样。
“我……只想一直像现在这样啊。”。
一
我叫张惜文,刚刚结束了三年初中,中考成绩还没下来。
在中考*后一门完结的那天,我和同学们一起疲倦又疯狂的从考场出来,那种脚步简直是在逃跑,大门外阳光蓬然,刹那刺痛眼睛的亮。
晚上去小餐馆。
为什么要去谁也说不清楚。
不怎么明亮的光线里,平时特别冷静的脸,现在不是在大笑就是约略的有些泪光。
在保持清醒的*后,看到服务生把啤酒端上来。
身材瘦弱如树的人。
坐我对面的男生,叫黎刚。
长长的头发在眼前晃荡,黑眼睛明亮。
他是班里成绩*好的,这次报考了本地分数*高的学校,没人怀疑过他肯定会被录取。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我跟着他穿过蜿蜒小巷,脚步踉跄。
巷口路灯静默。
他拦住我,在横穿马路的斑马线上。
站在随时可能有车开过的危险地方。
使劲拉他,他借着酒劲把我甩开,眼睛里是从未见过的疯狂。
“惜文,惜文你知道吗?我……我喜欢你很久了。”。
声音潮湿到好像在梦里无数次设想过,熟极而流的程度,听上去自然恳切。
“你是不是醉了?”。
他回头,转身过去的头发汗津津地闪出一道悲伤的风华。
二
仓皇的的弹奏声飘荡在耳边,突兀还带着些许苍凉。
顺着音乐的轨迹看过去,坐在花坛边缘的人怀里抱着吉他,手指在琴弦上悠然划过,唤起一连串不断的涟漪在空旷宁静的夏夜里一圈圈的自由飘散。
我的眼睛,也随着涟漪同归圆心的节奏把视线移向他轻轻挥动的手指。
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弹吉他,简单的曲调,奏响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温润和哀伤。
一如在午夜酣睡里所听到的乐曲,冷冷的缓缓流淌。
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从来没有抬一下头的人始终没有终止弹奏,混杂在耳边的除了琴声还有凌晨时分的风里,吹过的那些来自树梢的沙沙声,还有自己轻轻的呼吸和心跳。
节奏渐渐高亢激扬,他的侧脸也因为节奏的变化而微微转向对着我的方向。
和琴声配合得丝丝入扣。
轻松潇洒地昭示着恰到好处的温柔。
和他的眼光对上,那目光如星光一样。
黯在夏夜里洒落,如凉风存星光下流淌。
三
刚才一直专注地听他弹奏,我几乎没留意到黎刚已经在我不知觉的时候悄悄走开。
眼前弹吉他的人从花坛边缘站起身来,在路灯照耀的方向,我**次看清楚了那张脸。
和琴声一样优美柔和。
他是我和那些同学一起吃喝的小酒馆里给我们上菜的人。
在*昏暗光线里,眼睛的光亮仍然如同雨后夜空的流星一样闪亮。
“你就是刚才那群学生里喝得*疯的女生吧?现在的学生还真可以。”。
如果是学校里的男生这样对我说话,我大概会撅起嘴角丢给他一个讽刺的笑,然后再十分客气地告诉他其实他所说的大谬不然。
但面对他。
我短时间愣了一下,然后竭力按照平常口吻说:“你管得着吗,我爱喝多少是我的事,你这样在夜里游荡,我还要尽量提防你呢,谁知道你是不是好人。”。
“在夜里游荡的又不止是我一个,你和你那帮同学不也是在游荡吗,如果我是坏人,你还能站在这里,盯着我半天都不跑开?你就是这样提防坏人的?”。
他嘴边隐约微笑,说话神情是满脸的不在乎,我却没办法报以同样的轻松自然,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你年纪也不大,别摆出一副教训人的样子来,我看你和我差不多,也是找个借口,瞒着你父母偷偷出来疯一下的,对不对?”。
问到*后一句的时候,我心里有些得意,他和我应该也差不多吧。
四
他轻轻梳了一下头发,在纤长的手指和乌黑的刘海下面,眼睛淡漠明亮,从容不迫,仿佛一潭深水,悠悠荡漾着,不会泄露一丝底细,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后他有意无意地拨弄了几根琴弦,我茫然的看着他背起吉他从我身边走过,全部心思仍然集中在他临走时留下的暧昧不明的音符里。
我想,他的手指,几乎是拨过了我的心弦。
那天晚上的风从来没有停止,就如同他飘然流过的琴卢不会止息,风孜孜不倦地吹过树梢和他乌黑的发际,我选在他眼神低落的瞬间转身离开。
在凌晨时分回家,我意外的发现我家的灯光是整栋楼里**一家还没熄灭的,纯白苍茫的灯光隔着布帘透射出来,我在楼下看着,不知道是愧疚还是自责。
五
位于繁忙海港旁的小镇,总能看到匆忙来到又匆忙离去的白色船只,扬帆的影像一点点拉远,从商店街到港口的一段坡路上海风会不停歇地吹拂,何年何月都不会有停止的**。
总有人在门前的几条老街精神清爽的运动和奔跑,老人脸上的宁静安详少年在上学路上匆匆前行的身影,都在有风的日子里扬起模糊而纯粹的光亮。
放榜那天去学校,把所有学生的成绩写黑板上放在操场*显眼处。
比录取分数线高出两分,仅仅两分还是可以冠上好学校的名宁。
转过头,看见黎刚,那天的阳光嚣张刺眼,不过他这样的优等生很适合如此的灿烂,我却很朦胧地在刺眼的光芒里体味到了一些难以理解的悲伤,或许这仅仅是想象。
很不匹配的是,那天他该是*高兴的人,全校**怎么哀伤呢?
高中开学,我的记忆一如既往地空旷,本以为上了高中之后会怎样的叛逆和张狂,其实也只能在比以往远一些的路上骑着单车骄傲夸张地笑笑。
道路两旁的深绿树叶在**又**的经过当中描绘出渐变的色彩,秋风吹来,所有的叶片都会在视野里飞舞,金色和橙黄给阳光染上一层迷醉。
很庆幸的,我没和黎刚分到一个班,他如父母所愿进了**班,而我考进这所学校只比录取分数高两分,当然不可能和他在一块。
一个学校里偶然的碰面,他都会对我扬起*模糊不清的暖昧笑容和一成不变的问候语,而我这才发现,他曾很多次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微弱又飘渺地关切注目,只是我完全不知道。
六
我有了新的同桌,名叫蓝一凡,她说这是个男孩的名字。
她父母太想要男孩,所以生了女儿也用了男名,我省掉后面的一凡,一直叫她小蓝。
她喜欢这个名字,每次我一叫她小蓝,她总是一副随传随到的听话表情,顺便用她大大咧咧的招牌动作使劲拍我肩膀,我有一次一边咳嗽一边说:“再拍我就叫救命了。”。
然后她轻松爽朗地大笑一阵。
一排排课桌的问隙之间,纯白日光透过宽大的玻璃投射进来,映在每一张年轻的脸上。
一切都在和谐之中带着那么点肆意和轻微的嚣张,那点嚣张就如同那个年纪的少男少女嘴角边永远挂着的那一抹隐约的微笑一样。
小蓝总是一脸快乐地拉着我去购物街和商贩云集的小市场,她总是可以对着几块钱的小饰品乐七半天,好像吃了糖一样。
她曾经在上午第二节课*明媚的阳光里小心翼翼的把一些我不知道内容的字写在完全空白的崭新笔记本上,然后出神地画我看不真切的索描图像,清一色远景,从来不清楚。
我甚至怀疑画的人都没看清楚过。
于是在一个有着夕阳和阴影的傍晚,小蓝把我拉到教学楼的背面,这是个不惹人注意的地方,在那些掠过额角的风里我听着她**次说,喜欢了一个人。
我问她是谁,她低头沉默。
她自嘲似地笑笑说:“我甚至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办法画得很清楚。”。
我少了逛街的同伴,有个女孩暗恋到可以在*拿手的英语课上把书反着拿,念出谁也听不懂的外文,街道上仍然人潮涌动,商店街的灯火灯照样闪耀得不知疲倦。
黄叶剩下不到一半。
七
双脚在车轮上用力蹬,迎面吹米一阵湿润的风。
周六去学校值日的上午,我的自行车很不幸的坏在路边。
摔倒在路边,自行车压在身上,咬着牙把车扶起来,解恨似的喘了儿口气,然后环顾周围有没有可以修自行车和处理伤口的地方。
视线正前方,拐往住宅区的便道上,斑斓黄叶重重叠叠的白杨树下面,一个穿着宽大白衬衫的少年,懒懒地靠着树下,神情温文。
走近,看到他面容上柔和流畅的线条,还有如湛蓝秋日天空一样明净清爽的笑容。
我勉强把车推到他面前,他昂起头,下颚尖尖微微抬高。
我看着他万分眼熟,那天夜里,他一个人冷眼旁观,看所有人在他眼里呈现出*不正常的一面,而他永远是那么冷静,只是淡淡注视,却偏偏沾染上那么一层温柔,把原来冰冷的表情演变成微凉。
“你……是修车的吗?能帮我修吗?还有,我想问问你,这儿附近有没有医院什么的?我想去包扎一下。”。
本该很自然的说话,对着眼前的少年却一切都变得不自然起来,那种心情是小蓝有一次在晨读的教室前面,等着喜欢的人,回来跟我说的怯懦和窃喜。
他站起来拉我的手,被比我大不了多少的手掌握住,手指纤长,不同于女孩子的柔软,少年的手秀气而有骨感,感觉陌生又微妙。
他拉着我的手,推着那辆坏了的车,穿过繁忙街道。
视线里有班驳的阳光和零碎黄叶如同记忆里的蝴蝶。
转过我以为很熟悉的街道,结果发现,每天放学经过的商店街旁边,居然有这样一条清冷窄小、行人零散的街道。
背阴的街道被不远处的几栋高大商场遮盖了阳光,阴沉的延伸,不再有灿烂的黄色落叶,这里的景象,只能很成功地勾起记忆里的那些雨天和凋落。
我可没有在僻静的小路上诗兴大发、成就佳作的天赋,尤其是被一个足以称之为陌生人的男性拉着走,即使只是少年。
“喂,你要带我上哪儿啊?别拽着我啦,看你大白天的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来,简直不像好人,在街上摆摊,又拉着我到处走,和没爸妈的野孩子有什么区别?你还不快放手?”。
他没回头,报复性地使劲捏了一下我的手,然后拉着我越走越快,没过多久,就把我带到了一栋阴森古旧的楼房前面。
八
他指着生锈的铁门旁褪色的门牌,黑沉沉的字明确写着:春晓社会福利院。
然后他转向我,身后是一座被时光冲刷得分不出原来颜色的楼房,生锈铁门被推开后不断回荡的声音、锯得人心里一阵阵疼。
“我就是个没爸妈的野孩子,你猜得很对!”。
他说这话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就是淡淡地陈述着,把几个没温度的字丢在秋风里。
我看着他,很奇怪他为什么还能有一点点微笑。
他的表情我看不真切。
突然想起小蓝神情落寞对我说:“我连他的脸都画不好,因为我从来都没看得真切,在他看我之前,我已经转过头了。”。
我还没到那个地步,但是看着他,却莫名其妙地心慌。
他拉着我穿过宛如阴天的院子,院墙把外面仅有的一点暖意完全阻隔了,名不副实是*合适的形容词,这里没有丝毫春晓的感觉。
他把我拉到空旷杂乱的医务室,打开柜门拿碘酒和双氧水,然后细心给我擦拭,双氧水倒在伤口上火辣辣地疼,我忍不住瑟缩,他一手攥药瓶,一手按住我腿,动作熟练而温柔。
“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你是……不过你包扎的很好,谢谢你!”。
他微笑着不正面回答。
“小一些的孩子受伤了,也是我帮他们包扎,这里请不起医生,义务帮忙的人很少。”。
那天他跟我介绍自己的时候露齿而笑,洁白的牙齿还有眼睛里流连的星光,我**次主动让男生叫我“惜文”,而陈夜夜这个名字,也在我脑海里刻上了不变的深深印痕。
夜夜。
**个可以让我只称呼名字的同龄男孩子,原来他只比我大半岁,一个月前刚满十六,还有个弟弟叫声声,从小一起在这个孤儿院长大。
从此我的生活里多了一个让我随时注意、不会忘记的人。
每一次日落都看着他的手指在琴弦上繁复优美地舞动,沉迷在漂浮着恋爱香气的音符里,虽然他后来因为打工太忙不能再天天给我弹吉他,我却仍然铭记着曾经回响的声音和猛烈的心跳。
九
树阴和微风里的阳光越来越明亮,云影洁白错落。
我越来越习惯在放学路上遇到不远处给人家修车打零工的夜夜,而他也不明原因地把工作地点搬到我学校附近,*后索性放弃了修车改卖福利院里做的冰棍雪糕。
他脸色温和让刚刚跨出校园几步的女学生争先恐后买他的雪糕。
我曾经对他笑言如果有**你不来了,我真想看看她们失望的样子。
他说会天天来,因为也有一个需要每天去等的人。
我微笑装傻想听他说到底是谁,结果他放肆地紧紧抱住我,不顾那些惊异的眼光。
我更加无法解释怎么会喜欢上了他温柔里夹带着的那一点点属于男孩子的嚣张。
没想到那天我一句玩笑,会让他真的不再卖冰棍,改在附近的一家小饭馆里给人家做服务生,我知道了就故意带着小蓝去那家店吃饭,然后成心让他跑很多躺。
换盘子端茶送水,他好脾气的对我们鞠躬道谢,一副标准的服务生形象。
我让小蓝保证不告诉其他女生他在这工作,生怕她们也来吃饭。
那天出去已是满天星光,和他**次见到我的那天一样。不知不觉过了将近一年,我在他身边嬉笑玩闹,而他好脾气又没主意在旁边陪着,然后用宠溺包容的眼神低头看我。
在他面前我似乎永远是小孩,却从没留意到他就比我大半岁,也只是个少年。
小蓝的暗恋生涯静止在没能表白的阶段。
那天她把写了无数同的粉红色信纸扔在脚边。
我捡起那张信纸。
“我只是喜欢在你不注意的地方看着你的闪亮,却小心翼翼地在你面前掩盖所有引人注目的地方,不倦地用*轻的声音一遍遍重复你的名字,很清楚这些言语你不会听到。”。
十
从学校往家里和福利院是一个方向,转过那些熟悉的墙壁和街角。
面前是横穿整个城市的河。
离河,也就是分离的离,而上面的桥自然也叫离桥。
离桥,成了我们每天见面的地方,他打完工会推着自行车在桥上等我,我骑车停在他身旁,每次看到那张脸准时出现,就放慢速度,原本快速跳动的心也随之失去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