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啪哒……啪哒……
“对不起,借过……”
“抱歉,我不是故意撞您的,因为我在赶时间……”
流水般抽剪不断的莺甜燕语在归心似箭的脚步里紧缠不去,旋踏进机场大厅,蓦然涌进浩瀚的人群中,让风尘仆仆的夕雪直感昏眩。渴望捉住什么,依靠着暂歇口气,然而乱如麻的心却直鞭逼自己瘫软的双脚。怎么会这样呢?父亲胼手胝足创立,现已在商界无懈可击的公司却在她出国游学的三个月内令她措手不及地宣布倒闭?不!这事实令她无法接受。她十万火急地打电话回去查证,公司十线及家里的号码全换成清一色的“这是空号,请查明后再拨”。这是怎么一回事?天呀!她用力晃了晃头,从她在澳洲知情到现在足落海岛,无法思考。找不到人问的情况之下,她转而向父亲的老股东——竹叔追查。然而电话一接通,远方的凄怆声传了出来,“小姐,你知道了?你回来吧!否则我怕董事长会撑不下去。我会去接机……”她就这样被活活深埋在地之角了。撑不下去!到底是怎么个乌云惨雾啊?
“小姐——”
“竹叔?”就在夕雪横冲直撞地欲杀出人群时,一道犹如陈年老酒的熟悉声韵自耳中响起,拦劫了她如飞的脚步。“您……���了?”她急喘着,情绪像溺水者勾到浮木般激动,“爸爸……他没来吗?”贪婪的眼神在搜索不到牵肠挂肚的父亲之后,再度回到竹叔脸上,才赫然发现方才嘴边的勉强笑容已像铁牢般,刹那将她禁锢了,“竹叔,爸爸他——”
“夕雪……”竹叔欲言又止,两人二十多年来情同父女又别离数月,一见面,口气却像生离死别般,“不要紧,只是瘦了点、血压高了点。”
“瘦了点、血压高了点!”只是吗?可是竹叔,你那不善说谎的眼神传递的却如泰山高啊!夕雪晃了晃,晕机效应现在才开始让整个身子摇摇欲坠,忙上前紧拉住竹叔。“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我到澳洲才不到三个月……真的是父亲向社会大众宣称自己经营不善破产的事吗?”
“小姐,”竹叔紧覆住那颤抖的柔荑,“那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原因……唉!一言难尽。我们先上车,路上,我再将来龙去脉说给你听。”默默跟在帮自己拖行李的竹叔身后,夕雪仿佛陷入一场拉扯不清的迷团之中,身边的人摩肩接踵,却没一人能因擦撞而唤回她恍惚的神志。“小姐,请。”
听到竹叔不改其尊敬的口吻,夕雪忽尔回过神,双眸倏地被面前其貌不扬的破裕隆夺去了焦点。“竹叔,这车?”
“是我自个儿的,”竹叔打开行李厢,将行李放进去,“我就是因为这辆破车中途又故障,所以才来迟的,至于董事长那辆加长型宾士……已卖掉抵债了,所以今儿个就请小姐委屈、将就点。”
夕雪一愣,不禁鼻酸地红了眼眶,从她懂事以来,她那双玉足就从未踩过比克莱斯勒还劣等的车……坐上后,竹叔发动车子,才语**长地揭开悲剧的序幕。“其实公司在你去澳洲后几天就已经出事了,董事长只是不想打扰你读书,才没让你知道。”
“爸爸……”夕雪摇了摇头,“纸包不住火,早晚我都会知道的啊!”想到家里遭变故的这段日子,自己还在异国嘻嘻哈哈地遍游名景,夕雪就不禁满心罪恶感,“竹叔,你快点告诉我真相,公司真的早已名存实亡、债台高筑了吗?”
“唉!”想到东窗事发后,任邦泽能利用名下未被转手的资产,有条不紊地处理掉巨大负债,就能见到任家原本的雄厚财力,“你爸爸就是警觉性不高,才会中张忠毅的计。”
“张忠毅?他不是爸爸的财务经理吗?爸在越洋电话里总是对他赞不绝口,说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长袖善舞地将公司资金活用,替公司赚进不少钱,是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一时之选、人中之龙。”
“是啊!你一向独具慧眼的老爸这次真的昏了头、鬼迷心窍了,才会那么信任张忠毅,对他推心置腹,什么重责大任都毫无疑问地交给他,才会养老鼠咬布袋,如今却要赔上一条老命。”竹叔义愤填膺、滔滔不绝说道,“其实我早就怀疑张忠毅绝非善类,接近你爸是有计划的,果不其然,取得你爸信任后,就一再怂恿他拿钱出来让他以公司名义下去投资,其实都篡改到自己名下,等东窗事发,再拍拍屁股,逃得无影无踪。这几天你爸为了负起责任,给职员些许安家费,已拍卖光所有的东西,连你们家的一景一物。”
夕雪深抿着唇,竹叔愤慨的每一个字就像是一个个深凹的洞,让夕雪坐在这辆破裕隆里,在每跌进一个个低洼洞时,心都迸出痛楚的苦花。
车子峰回路转地绕回山上,叽——停在一间失去昔日光彩、笼满凄凉的别墅前,石阶旁停辆不知是谁的凯迪拉克,两者对映,格格不入。夕雪一开车门,连行李都来不及拿,就直冲入门。“爸——”然而映入眼帘的每一寸尽是物非人是的荒芜样,千言万语刹堵在喉咙,“怎……怎么会……变成这样?”这真的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富丽堂皇、豪华气派的家吗?怎么会瞬间变成如此残破的模样。
“夕雪?”看到出乎意料从澳洲回来的女儿,任邦泽中断和岑桥的对谈,蒙上一层阴晦的脸立刻拨云见日,展颜欢笑道:“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澳洲吗?”
看到终年英气焕发的父亲,原本红润、圆滑的脸历经这几日她所不知道的煎熬而憔悴不堪,原已突出来的肚子,更像被抽光油脂,削瘦的裤头都要用皮带紧紧勒束。夕雪终于再也忍不住心恸,唇抿紧,扑上去紧抱住只有眼里关爱有增无减的父亲。“爸,发生这种大变故,你怎不立刻招我回来?”
任邦泽撼住了,拥住因啜泣而轻颤的女儿,叹口气,“原来你都知道了?好了,没事了,爸爸一个人还有能力处理,只是以后要委屈你,不能再过金枝玉叶的生活了。”
“不用委屈她!”
“什么?”任邦泽和夕雪同时看向被他们冷落一旁而发出此语的男人。
敛起平日精明,露出一脸慈祥的岑桥打从方才夕雪突然出现,就一直在脑里精打细算着。“邦泽,你这女儿来给我当儿媳妇,那我们的债就一笔勾销,其余的我也一起帮你还,如何?”
什——什么?夕雪惊震过度,反应不过来,扭头直直呆看着岑桥。
倒是任邦泽像是失之东隅、收之桑隅般笑不拢嘴地连声应允:“好哇!好哇!夕雪,奇恩是个****的青年才俊,长得英俊又潇洒,嫁给他,你一定会幸福的。”
“爸——”
夕雪羞赧地想开口回绝,没想到岑桥却先发制人。“不是奇恩,是奇仇。”
“奇仇——”
“爸!”看着父亲那乍如从云端掉入底谷的错愕、恐惧,夕雪不禁不寒而栗起来。奇仇?奇仇到底是何许人物?为何会让素来冷静的父亲有闻名色变的**转变?是身带残缺、瘤疾,还是其貌不扬……夕雪就这样怔愣地让重重疑云将思绪封锁,忘了挣扎,待一回神,现实的一贫如洗、家徒四壁,耆龄老父肩上的负债重担已逼迫着她身披婚姻枷锁上路,再回首已千万难……
01
傍晚黄昏后,金色余晖流过霞霭,冉冉笼罩大地,在风的编织下光芒如柄扇,夺目地开满新房阳台,轻轻一捻,波粼影摇,舞出一室碎金的生气。坐在柔软沙发上的夕雪,褪去纯洁白纱,换上另一袭火红礼服,更令人双眼为之一亮!璀金玉饰闪烁的粉颈延伸到胸前的是一片雪般欲溶的白皙,乳沟微露下是紧贴上身的火红蝴蝶结,精致地将玲珑胸部衬得凹凸有形,让人眼见如醇酒飘香,未尝即醉。而遮掩住了那双玉足的蓬蓬裙是流线轻匀的柔淡粉红,更是撩人心魂。两只颀嫩臂膀系着彤红蕾丝网状长手套,风情万种中始添靓美。然她根本无心思为这绚丽礼服填上忻怡表情,一双围着绿眼影的水盈秋翦全被面前艳橙色的新床给占据,一想到将在那上面和一个毫无感情的陌生男人裸裎相见,涂上丹红的艳唇不禁咬得破洞连连。甩过头,回到现实,她就又立刻天马行空地揣测起进进出出新房的人,脸上布满欲盖弥彰的惶恐及焦躁。但无论捕风捉影的可能性是什么,到了*后,总成了一道道对命运无情捉弄的叹息。倏地,门外响起叩声,中断了夕雪的胡思乱想。“请进。”
门应声打开了,一个女孩鬼祟闪进房,不由分说地就冲着夕雪将她的天真给笑灿了。“你真漂亮。”
“谢谢。”夕雪矜羞浅笑,那束有百合、玫瑰的捧花配在她身上果然更美,她看得都不禁感动哭了。
“啊——”蓦地,心茵见一个男人从厕所走了出来,飞速递上促狭笑靥,“哥哥真是好福气,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嫂嫂。”
“心茵,你别调侃我了。”这小妮子,明知他是代兄娶妻,还故意来取笑他!奇恩好气又好笑地板脸和心茵相视,但炯亮的眼神却丝毫无半点责难,只有柔情像团棉絮,从他这边飘到心茵那处,揉成浩瀚深情。
“好了,我要出去了,免得等一下被人发现,惹得伯父不高兴。”心茵装出一副害怕的表情后,饶趣地咋了咋舌,灵巧转身,却撞到了小柜子,痛得低呼一声,“好痛!”
“心茵!”奇恩紧张地像要阻止一颗炸弹引爆般扑了过去,“撞到哪了?要不要紧?痛不痛?”
心茵摇了摇头,嘴里却含着一声逞强和奇恩默默对视着,两人眼底波涛汹涌的爱意瞬将天地万物融化了。完全被遗忘的夕雪,恁是明白了他为何执意要将捧花送给心茵,因为他爱的是她。只是她不解这对男女分明有着地老天荒的爱意,岑家二老为何还执意要娶她过门。难道会是门不当、户不对?但如果是拆散鸳鸯,这两人的行为也太过平静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唉!豪门深似海,岑家的是非曲直真让人难以捉摸。
蓦然,门又被打开了,走进来的女仆——珏蝶一瞧见心茵,惊慌的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谢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珏蝶,你别大惊小怪的,有我在这,不会有事的。”奇恩挺身袒护心茵。
“不是啊,我是怕,啊,”珏蝶遑急捂起自己的阔嘴,小心翼翼瞄了夕雪一眼后,才扇手以避之地笑道:“没事、没事,我是上来告诉你们,酒席开了,该下来了。”
“我知道了,心茵,你和珏蝶先下去,我马上带大呃——”奇恩**百零一次咬到舌头,等将“嫂”字吞进肚里,才重挤出:“夕……夕雪下去。”
“嗯。”心茵点了点头,但眼神却和脚步一样,含情欲走还留。
夕雪坐在沙发上,手掌撑着螓首,手肘搁大腿上,耐心等候完奇恩和心茵的暂时分离后,才试探问:“你对每个人都这么难舍难分吗?还是她与众不同?你爱她吧?”
“嗄?”俨然忘了夕雪存在的奇恩吓了一跳,回头脸红支吾:“呃,我——”
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打自招地面红耳赤,夕雪倏地全懂了,原来这就是父亲连日来愁眉苦脸、抑郁寡欢的原因,也是岑家上下诚惶诚恐之因——他已有心上人,而且还用情至深。“我不求你爱我,甚至你可以不用顾忌地去和心茵幽会、另筑幸福家庭,我都不在乎,但我不会离婚的!”为了父亲庞大的负债,即使这婚姻只能像没有电流通过的电线,她仍要独守至终。
看夕雪面露被遗弃的哀怨,菩萨心肠的奇恩于心不忍地冲口而出:“你误会了,啊!”倏地又捂唇噤声,这可不能说溜嘴,否则可是会吓跑新嫁娘的。只是派出去的大队人马,到底都跑哪去混水摸鱼了?就算翻遍整个城市也早该将大哥找回来了啊!正当奇恩锁眉纳闷时,又有人敲了敲门。“少爷,老爷请你们快一点。”
“噢。”奇恩打开门,和夕雪齐下楼。
仲夏夜晚,独树一帜的百席婚宴正式在岑家气派非凡的欧式墅邸外,翠绿草坪上豪华铺展开来,川流不息的衣香鬓影,蝶般栖停在朵朵玫瑰花般餐桌旁,让整个场面刹如一帧色彩千变万化、争奇斗艳的美画。而精致浪漫的法国餐上点点烛光,在繁星的辉映下,更是旖旎绚烂。宴客到一半时,岑桥停下刀子,仍不习惯地道:“奇——仇,该向客人敬酒了。”
“嗯?”奇恩应着,有股让人赶鸭子上架的无奈,“我不会喝酒,用香槟汽水敬就好了。”
岑桥迟未答腔,门外一道放肆无礼就先声夺人。“呃……怎……么这么热闹哇?还有……气……气球……嗝谁结……嗝……谁结婚哪?怎……也不通知我……嗝……太……太不够……意思了嗝。”
“那是谁呀?”眺着远处引起轩然大波的宴席,夕雪不禁蹙紧柳眉,“怎么这么没礼貌,跑进来闹场?”喃完,将询问眼光调回来,却立即被同桌的人瞪了回来,“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点着绿眼影的眸子急溜溜地巡转,*后固定在任邦泽脸上求救。任邦泽并没有立即安抚夕雪的不安,空气在一阵的屏息之后,愈发僵凝得像雪亮刀锋,锐利地抵在每个人的脖子上,惹来一身冷汗涔涔。须臾,岑桥阴霾脸孔风涌起波涛怒火来时,就和一脸莫名所以的奇恩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直奔进来闹场的醉汉。
夕雪疑惑的眼光紧追在后,此时,传来岑桥的破口大骂:“你这畜牲,是不是真要把我们岑家的脸丢光,才甘心哪?真是家门不幸、有辱祖德,让人给看笑话了,阿隆和阿健呢?叫他们来把奇仇拖进房间去。”一听这名字,她犹如从五里雾中被捞了上来,浑噩得分不清是清醒或昏梦。
“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我公公叫那醉汉‘奇仇’?”
任邦泽苍凉无语地想逃避夕雪的诘问,但那深邃眸里的惊骇、惶恐,却枷锁住了自己,愧疚的心无法遁逃啊!“夕雪,其实……那……那个喝酒闹事的男人,才是……才是你真正的丈夫,今天……今天去迎娶你的是你的小叔,奇恩。他们是双胞胎。”
“什么?!”夕雪太惊震了,脑子像被洗掉的录影带,一片空白。
“夕雪——”被这么大声一唤,夕雪才从错愕的魂魄中,由太阴虚境飘回本尊,一回神,毫无预防的心被一双冷如冰、锐如矢的眸子给射撼住了。
“看什么看?”身上混着酒气的奇仇像要将夕雪碎尸万断般,狂吼起来,“再看,你老子就将你的眼珠子挖掉。”
“你说话给我正经点,什么要将夕雪的眼珠挖掉?!”岑桥吼道,对奇仇的出口不逊,他十几年来是气得已麻痹了,但就怕刚进门、乖驯的夕雪会吓得逃之夭夭。
“她是你的媳妇,你这畜牲,听清楚了没?我警告你,要好好爱她,以后夫妻俩同心协力经营好一个家庭,知道吗?”
“媳妇?”奇仇咬着牙,用那双已灌有九分醉的双眸瞪着夕雪,嗤啐道:“我呸!你当老子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卖身抵债的啊?将一个包袱丢给我当累赘,还以为赏给老子大恩大德了啊!”
“包袱?累赘?”原来不止她一个人哀怨这段苦咖啡配白开水的婚姻,他更是弃如敝帚,借酒浇愁在逃避。
“奇仇大哥,”正当众人处于剑拔弩张的局面,一道甜美声音排开杂沓人群,来到奇仇面前,“你跑到哪去了?大家都在找你呢!”“心茵——”看着婀娜纤巧的心茵愈走愈近,奇仇所有狷傲、桀暴刹那溶在那娇憨笑语里,低唤一声,即销魂地跟随心头乱撞、小鹿颠进。
“不行,你想什么?”岑桥及奇恩有如心茵的贴身护卫般一个箭步挡住了意乱情迷的奇仇,“你走错方向了,你的妻子在那边。”岑桥指着夕雪道。
“不要!”夕雪惊喊一声,没命似的躲进任邦泽的背后,猛发颤,“爸——”倏然有两个巨人般的彪形大汉走了过来,在岑桥点头后,立即将醉烂如泥、做困兽之斗的奇仇不费吹灰之力地提离喜宴。恁时,夕雪看傻了,久久说不出话来,这是她有生以来**次看见一个七尺高的男人像小鸡般被拎着走。
“夕雪,你也不要敬酒了,进去房里照顾奇仇。”
“我……”对岑桥的威命,夕雪吓得简直要哭了出来,不由得更死命地捉紧任邦泽衣角,“爸——”
“夕雪!”任邦泽心一痛,眼眶顿时红了起来,拉着夕雪就要走,“不要���了、不要嫁了,这一切都是爸爸老眼昏花、作茧自缚,再怎么样也不能拖你下水,昧着良心要你成为代罪羔羊,毁了终生幸福。走吧!就算爸爸今生要老死在监狱里,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人。老岑,对不起了,你去法院告我好了。”
“爸——”夕雪仰头看父亲,那奔波劳苦成的苍发、憔悴面容及不复硬朗的身子,要不是为了供给自己丰衣食足的生活,哪需要历经这些风霜、饱承失去所有的折磨?而自己怎还能任性地不在那溢满疼爱的眼眸中坚强起来?该承认自己已然不再是金枝玉叶,既然如此,就该放下娇生惯养的身段,去学习承担命运的转折。想及此,她倏绽娇靥、娇嗔:“爸,不来了,人家是借机向您撒娇耶!您当真。好了,我要去照顾奇仇了,爸,您放心吧,我相信公公、婆婆和所有的人都会善待我,不会让我受委屈的,倒是您——”夕雪顿了一下,眼眶蓄满难以割舍的泪水,“爸爸,答应我,我不在您身边的日子,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
“爸爸会的。”任邦泽激动地抱住夕雪,泪水争先恐后滑落下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而他这一错,却将女儿的幸福赔了下去。“老岑,看在我们十多年的交情上,我求你替我好好照顾我这相依为命的女儿。夕雪,你也要尽媳妇本分,好好孝敬公婆,夫妻同舟共济,不要让爸爸失望,知道吗?”
“嗯。”夕雪点头,松开父亲,身心搭箭上弦,直射入充满惊涛骇浪的新房中。
一关起门,泪就又不禁委屈地四窜,糊了妆粉,湿染一身。半晌,才停止哭泣,进入浴室,换下礼服、卸去金玉,再端出一盆清水,拧干毛巾,怯生生地为烂醉如泥的奇仇拭去一身的酒臭。
奇仇的脸一触及冰冷,不禁略缩了一下,等好不容易打出酒嗝后,才微睁醉眼,倏得见奇仇往空中一捞,捉住了夕雪的手,旋地头昏眼花。
“啊,你想干什么?放手啊!”夕雪被奇仇突如其来的举止给吓得花容失色,连忙用另一只手,拼命地想扳开奇仇的手,“放开我,放开我——”
“吵死了!”奇仇吼着,双眼往上抬高如炮口瞄准夕雪脸时,身体刹窜过一波高伏电流,用力一拉,就将那张脸压在鼻梁下,酗下过多酒精的唇似遇火燃烧般,拼命在两片湿瓣撷霖止热。
“不要——”对洞房大事一知半解的夕雪始料未及一切会来得那么快又粗暴,只能倾力抗拒奇仇舌尖的横行,“放开我,不要——”
“不,我死都不放!”奇仇不容抗拒地紧捏夕雪尖细下巴,让她痛得松开牙关,自己再趁势而入,“我爱你,心茵——”
“心茵?”夕雪像被五雷轰顶,不管奇仇还在里面,一口将皓齿咬合。
“痛死我了!”
“痛?活该!这是我保留了廿四年的宝贵初吻!就这样毁在你这个无爱又喊着别的女人名字的醉汉手里,如果有申诉的地方,我一定要去告你。”
“等一下,你要去哪?”
“去哪?”夕雪停住穿拖鞋的动作,转过身,〗紋紋〗然道:“我要去刷牙还要去磨刀,磨得尖尖的把你的嘴削下来。”
“不,我不让你去,心茵。”奇仇连忙爬上前拉住了夕雪。
“放手啦!你是眼睛有问题还是醉得神志不清了?我是任夕雪,不是心茵,拜托你眼睛睁大点,看清楚好吗?”
“总是这样!”奇仇控诉天理不公地咆哮,蛮力一拉,夕雪就又重滚回他清癯身下,“你总是有那么多的借口,我不得不一次次心软地让你离我远去,你知不知道这样我有多苦?为什么你就不肯接受我,我爱你,心茵,今生我只要你——”
“今生只要她?!”夕雪震住了,所有应对招式全都被夺去,与痴情、痛苦禁锢在那双距山不及盈寸的眼里。什么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爱情,此刻,她终于心领神会。
“十七年了——”奇仇幽喃,一双酩酊的眼瞬间雷霆裂现年久日深的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