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严冬霜降。
天寒地冻、满天风雪,苍茫冷清的寒冬满地厚霜……
一片冷清沉寂的气氛被一阵由远方渐近且热闹非凡的锣鼓、唢呐声打破,街道一瞬间沸腾了起来。
一场由**宫廷所迎娶的庞大婚礼队伍,为暮霭沉沉的寒冬时节灌注了一道温暖喜庆的气息。
一顶镶有七彩图腾、锦色流苏的凤凰喜轿从镇北将军**抬出来,里头端坐的美娇娘正是镇北将军的幺妹——龙宛祯。
这年,龙宛祯芳龄十六,她性情高雅婉约、聪颖贤慧,承蒙皇太后懿旨、圣上恩泽册封为妃,特颁予诰封贤德妃。
“瞧瞧,好壮观的婚嫁队伍啊!就不知道这喜轿里的新娘子是要远嫁哪儿?”一群刚归返国土的商队人马停歇在街头一角,与围观的人潮一同礼让长长的婚队先行。
“不是要远嫁。”说话的是一名身隐角落,穿着一袭垂地披风且盖头蒙面的神秘男子。他语带嘲讽冷道:“而是给咱们大宋皇帝当贵妃享富贵去了。”
“喔?既是如此,这位小哥,听你的语气……像是对咱们这位准娘娘有些心生不满?”其中一名商人听出蒙面男子嘲谑的语气。
“叱!不满?不敢。”蒙面男子骤然冷笑了下,冷言回道,“常言道……红颜多似无情啊!若能享受一生锦衣玉食,问世间哪个美人儿能够不巴望着?”
说罢,蒙面男子冷漠回身,与热闹非常的婚嫁队伍交错背道而行,略显颠簸的步履,渐渐远离了大街上汹涌的人潮。
途中,男子默然无语地举起微颤的掌心,悄然在胸襟内取出一条微存馨香气味儿的粉色丝绢,他不禁扯动刚冷寒颤的唇角,哽声低咏绢上绣着心爱女子赠与的几行诗句——
爱也匆匆,恨也匆匆,
思也匆匆,念也匆匆,
卿本原无意,奈叹入闱宫,
凝尽红尘路,原是陌路人。
“呵呵,好一句‘卿本原无意’。”念完后,男子先是低喃轻笑,*后竟抑止不住心中满载的苍凉激楚仰面狂笑了起来,笑得痛心疾首、笑得心碎断肠,“愚蠢的我居然还信了你!我信了你啊……原来都是骗我的,一切都是骗我的!”男子双眉紧揪、薄唇深抿,眼角还泛漾了几许教旁人不易察觉的泪光……
“为什么?”猛然,他停下蹒跚步伐,无法遏抑满腔怒焰地将一记猛拳击向街坊石墙,鲜红的血痕从受伤的掌背汩汩流下,一道刺红瞬间染红了一地雪白,也染痛了他的心扉。
他痛楚忿恨地低喃:“你竟然负了我……负了我!”
谁?谁能够来挽救……他即将坠入无尽心伤的深渊?
1
北宋 秋初
一场急骤秋雨涤净了微雾纤尘,同时也扫除了近日阴霾沉寂的混沌天色。
仰望着一碧如洗、万里无云的明亮天际,好动贪玩的春绿继打哑谜游戏之后又想出一场消磨时间的午后活动。
“咱们出府去放纸鸢好不好?”她兴奋地提议。
“纸鸢?就是能够在天上飞的那一种?”莫雪儿放下手中女红问道。
“对啊!小姐。”
“纸鸢?就是还要在地面上跟着跑的那一种?”巧云轻啜口热茶接着又问。
“当然啊!巧云姐姐。”这不是废话吗?“你又不是没玩过纸鸢,连三岁的小娃儿都知道,放纸鸢之前要先在地面上逆风奔跑一会儿,这样才能让纸鸢能乘风飞……起来……啊?”
春绿一张小嘴愈解释愈心虚,轻吐了下舌尖,讷讷地从窗棂边回首看向端座房内两个已嫁作人妇且各怀有孕的主子、姐妹淘。
“对不住喔!我忘了你们俩现下不太方便……”
“何止不方便?”巧云没好气地睇了春绿一眼,“你没瞧见小姐的肚皮都大到快临盆了,你还敢让她去玩纸鸢?你就不怕被姑爷扒了皮!”
“不碍事的。”莫雪儿洋溢着将初为人母的幸福笑靥,轻抚着日渐隆起的圆润肚子,柔声娇语地喃道:“相公只是不许我随意出府去,深怕一旦遇上危险时他人不在我身边,倘若是在**内放放纸鸢消遣一下,我想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问题可大了,小姐。”一旁颇不以为然的巧云,她的一颗头已经摇得像只波浪鼓了,“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要是姑爷回府,见你不在房内安稳休养却四处溜达的话……会惹恼他的!”
话说回来,她好不容易趁着丈夫慕容扬出远门处理洛阳商埠的这段期间,瞒上欺下地抱着儿子风儿,偷偷溜到镇北将军府与雪儿小姐相聚兼小住几日,其中真正的原因就是为了牵制春绿丫头这个顽皮成性的小煞星哩!
屈指一算,还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雪儿小姐就要生产了,在这节骨眼上,她怎么能功亏一篑?
“不怕!”莫雪儿淡笑轻拍下巧云的手背,“反正,我只要在边上观赏不就成了?你就别为我烦忧了。”
“可是……”巧云暗暗心想:小姐她哪里会知道?她那个元帅丈夫一旦发起怒来简直是恶煞怒魔附身,说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呀!
“巧云,你这个肚子也有五个月大了吧?”莫雪儿认真地建议道,“这虽不是你的头一胎,不过孕妇还是得偶尔做些运动才好。我娘说过,这样一来不怕闷着,二来也帮助临盆时能够顺产!”她适时展现出女大夫的智能,头头是道地解释着。
“小姐英明!”听到莫雪儿这样说,*乐的还是春绿,她乐不可支地高举双手欢呼,“走走走,咱们现在就到外头放纸鸢去!”
“可是万一……”巧云还是放心不下,担心地踌躇不前。
“唉唷,我的好姐姐啊!你就别再万一东、可是西了好不好?”春绿不禁小脸一垮,埋怨了起来:“你怎么当了娘之后就开始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人家小姐都要比你来得干脆些。”
“是是,我婆妈、你干脆!”巧云忍不住嘀咕,“每次出事不都是你闯祸、我收拾……”居然还敢这么厚脸皮说她?
“好好好!要不,这次‘又’闯祸的话,我自个儿收拾不就成了!”春绿喜滋滋地将巧云往房门外推。
“贫嘴!”巧云轻拧了下春绿粉扑扑的小俏脸一把,无奈笑斥,“说到你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个正经端庄的大姑娘呢?成天像个孩子似的只晓得贪玩,当心哪天真嫁不出去了!”说到玩呀,她的心就野了。
“谁说谁说!”春绿一张粉脸没由来地蓦地一红,已是芳心暗许,悄悄想到某个人,“放心吧!这世上总有个人会娶我的。”
“嗳呀呀……”巧云夸张地两手一摊,叹道:“就不晓得哪个倒霉鬼会笨到自愿搭上了你这艘小贼船?”
“唉呀!”春绿忍不住脱口娇嗔一句,“反正……反正我就相信他终究是会娶我的!”
“他”?巧云与莫雪儿两人惊奇地齐声一喊,“谁啊?” 随着两双大瞪的美眸,外加不可思议的吃惊表情,春绿这才惊觉自己竟说溜了嘴。
“没没……没事儿!我什么都没说啊?”她赶紧装傻唬弄过去。
“胡说!我们刚才都听见了。”巧云急急追问,“你真有心上人啦?”
“那位幸运儿,咱们见过吗?”莫雪儿笑问。
“是不是镇北**的人啊?”巧云一语命中春绿的心思,“咦?等等,该不会是那位将军……”
“不不……不是啦!你们别乱瞎猜,我才没有喜欢柯将军咧!”春绿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
老实说,她与柯公子八字还没一撇咧!再说,他也不曾特别对她表示过什么情意,顶多说过了一句喜欢她……
“那倒有趣极了!”这小妮子露馅!“我可都还没提到柯将军呢!”
“啊我说的不是柯定邦……唉呀!”她怎么又……完了,越描越黑。
“原来真是他——呀?”巧云故意把他字拉得笔长。 “唉唷喂!你们好烦人喔!我不跟你们说了,我现在要去放纸鸢了。”她现在的脸一定红得跟关二爷一样!
还是赶紧拿出她的看家本领……三十六计,逃为上策!
免得她们两人真看出她一丝端倪。
喔!原来如此……
莫雪儿二人凝望着飞跑得只剩下小小的黑影儿,不禁了然于胸地相视一笑!
就是他。
“绿丫头别想跑!还不赶紧回来与我们说清楚、讲明白?”
“我不知道啦……”
随着主仆三人嬉笑远扬的身影,熏染檀香气味儿的厅房又归于寂静……
“呀呼!纸鸢呀纸鸢,再飞高点儿!再飞高点儿呀……”春绿笑逐颜开,一手牵动着手中丝线,一手撩起裙摆逆风奔驰,享受着骋风放扬风筝的乐趣。
不料,一阵强劲风来,吹断了她手中的线不说,还将她一直收藏珍爱的纸鸢吹上树梢去了。
“唉呀!我的纸鸢小黑怎么爬树上去了,又不是小猴儿……”春绿二话不说,丢掉手中扯断的绵线,就大咧咧地攀上了老榕树取风筝去了。
“她刚刚……是不是说了纸鸢小黑?”大致恢复九成记忆的莫雪儿,每逢遇到自己听不懂的语言时,她都不忘努力地确认再三,“那是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那只是她的口头禅。”巧云自若地轻啜了口热茶,淡笑以回,“小姐忘啦?咱们这个鬼灵精怪的小丫头,有个总爱替自己身边物品取别名的怪毛病。举凡茶杯啦、水盆、木桶、花草,在她的眼底可都是有名有姓的。”
“是……是吗?”她都不晓得春绿丫头还有这方面的嗜好。
“就像小姐房里不就有盆兰花?”巧云举例说道。
“你是说相公送我的那盆紫兰?”她记得那盆紫兰花是相公为讨她欢心特地亲自栽种送她的。
“现在那丫头管它叫做‘垂死的兰儿’。”巧云煞有其事地挑眉道。
“呃?为什么这么唤?”她真的很好奇。
“大概是她养不活那盆兰花索性喊着玩吧。”她笑笑地顺带一提,“小姐都不觉得那盆兰花已经失踪许久了吗?”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儿耶!
“哇……救命啊!”
万分好奇的莫雪儿正想再问下去,却倏地听见春绿在远方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两人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动作一致地从凉亭石椅上蹦跳起来奔出亭外……
“春绿那个疯丫头,肯定又给我捅出什么娄子来了!”巧云心急一喊。
“遭了!那她会不会是受伤……啊?”莫雪儿来不急跟上巧云健步如飞的脚步,身后就让人给拦腰抱个正着。
“你非得每日都让我为你担心受怕吗?”
龙昊天专属的迷人气息猛然由身后沁入她口鼻,霸气却又不失温柔的轻拥让她明白,身后的这个怀抱是**无虞的。
“你什么时候回府的?”莫雪儿转过身来,撒娇地偎入丈夫宽阔的温暖怀抱里,漾着甜腻的笑容问:“累吗,饿了吧?今早你什么都没吃就赶着出府去了,晚膳前想先吃点什么吗?”
“你这个逃避责任的小家伙!”听着娇妻柔若无骨的软言娇语,他天大的怒气也消了一大半,轻叹口气,低下头来,亲吻小妻子红润可人的微启朱唇。
莫雪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吻惊愕羞赧得满脸通红,待他尽情亲吻完毕,她已经是被他吻得全身微颤了起来。
“我的确是饿了。”龙昊天将妻子横抱入怀,话中有意地在她耳畔低语,“不过……我打算晚膳之前先来个开胃小菜。”
“什么嘛!我才不陪你吃哩!”莫雪儿羞赧地躲开龙昊天的火热暗示,“咱们孩子都快出世了。”他都快当爹爹的人了,还这么不正经!
“我想柔儿不会与她爹爹计较的。”自从宝贝妻子怀孕之后,他已经禁欲数月了,这叫他这一个正常的大男人怎受得了?
“呃?柔儿她……唉呀!不都说了咱们头一胎会是个儿子吗?”莫雪儿娇赧地捶了一记他胸膛,笑觑丈夫顽固成性的死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