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界之旅•被选择的强者们
**章
罗离依稀记得曾听人说过一句极富哲理的话:人的命运,有时会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改变。
虽然他不是人,而是妖怪,但他觉得冥冥中仿佛有着一股神秘的力量,让这句话同样地应验在他的身上。
回想他的人生,哦不,妖生,曾有过两次巨大转折,据说其中的一次甚至改变了天地运程,但起因却都渺小得令人难以置信。
**次,拜一口口水所赐,他从一株无忧无虑的小草变成了一只妖怪。
这也罢了,虽说妖生不如意事,十常居七八,好歹还有个二三如意,可是他又命苦地踩上了一块糯米糕……
那天午后他走进妖王雷邪行宫大殿外的长廊,只觉得脚下微微一软,像是踩到了什么异物。起初他也没有在意,但没走几步,就感到了异样。两旁的侍卫全没了往常那副瞌睡模样,人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沉默无语地看着���,仿佛屏气凝神等待着一件大事的发生。
周围安静得出奇,空旷的长廊中,只有罗离自己的脚步声。
“哒……沙……”
“哒……沙……”
终于罗离自己也发觉这脚步声不对劲,低下头,只见一只脚后跟上粘着张纸片。他下意识地伸手摘下那纸片——日后他每次想到这个愚蠢的动作都恨不得砍掉这只手。
他还来不及直起腰,一瞬间,长廊中如旋风般刮起一阵骚动。
“揭了揭了!他揭了!”
“哈哈,我早说过,罗离大人不揭还有谁会揭的嘛!”
“罗离大人,果然是我们妖界的**勇士!属下真是太佩服您了!”
“快去禀告陛下!”
……混乱中,罗离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这时他终于瞥见自己手中纸片的一角上,妖王鲜红的玺印,顿时觉得后背隐隐刺痒,仿佛几十只,不,几百只毛毛虫在爬。
奉陛下诏:
千年轮回之劫已近,悬重赏征吾妖界勇士一名,与神、魔、精、人之使同赴异界,重启灵石,以解劫数。
“罗离大人,您会成为千古留名,万世称颂的大英雄,真是让人羡慕啊!”
罗离闻言大喜,“看样子你很喜欢这个机会,那不如让给你,哦?”
话音未落,那侍卫已一溜烟跑得不知去向。
“罗离大人!”一名仆从走到近前,代表妖王近侍身份的金黄色袍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让罗离觉得刺眼,让他很想一拳揍掉那家伙脸上憋得快要岔气的怪笑。
“大人,陛下召见。”
望了一眼大殿巨蟒盘绕的正门,罗离觉得背上的毛虫变成了几万只。
丝毫都没犹豫,他立即转身迈步。
“喂喂!你们,你们从哪里冒出来的?!”
片刻前还清清静静的长廊不知从哪里呼啦啦涌出大队近卫军,把整条走廊堵得严严实实,罗离就算是只蚂蚁也钻不出去。
“你们这些家伙!喂,你!别扭头,老龟!就说你呢!刚才你跑哪里去了?”
老龟万分无辜地眨着一双纯洁的眼睛,“大人,我当然是在专心致志地等待着大人揭榜的那一瞬间呐!能够亲眼目睹这样光辉的时刻,乃是我毕生难忘的经历以及*高的荣幸……哎,大人,你的脸色不太好啊,是因为激动吗?我们都能理解!大人一定是太兴奋了,所以才连方向都走错了,王的大殿在那边呢!”
长廊的尽头,殿门已然无声无息地打开。
水晶般的光芒从淡雾氤氲的行殿深处透出来,所有的妖族卫士们都端正了神色,朝着那个方向躬身行礼。
当罗离还在人间做小草的时候,听过很多妖王的传说。在人们口中,妖王头上长着两只尖角,身上布满黑毛,龇着半尺长的獠牙,张开血盆大口,随时把人生吞活剥……所以,当罗离**次见到妖王,比发觉自己已经成为了一只妖怪还要惊异。
一如往常,妖王雷邪坐在宽大的台案后面,他的眼睛微微合拢,修长的手指安静地抚摸着怀里的黑猫,仿佛在小憩,也仿佛在沉思。金碧辉煌的大殿中,他素白的服饰和宁静的姿态,恍若高朗天空中一片清淡的流云。
这么样的一个人,哦不,一只妖怪,倒好像比青面獠牙更让人不能不注意。所以,当罗离**次看见他,虽然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却已经忍不住留意那个慢慢散着步的身影。只是罗离万万想不到,那个身影会在他跟前站住,而且忽然间像被什么呛住似的,咳出一口口水,浇了他一头……
那时他还只是一株长在路边的小草,虽然后来据多事的人考证出是传说中世间****的珍卉离荼,不过瞧着也就是一根茎几片叶子,普通到日后连至高无上、智慧无边、神力无匹的神君帝晏见到他真身的时候,**眼都没认出来。他每天的生活也就是喝喝露水,睡睡觉,看看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无忧无虑的日子还有一层幸运笼罩:他身旁的大石头替他挡住了那些从天而降的鞋底,不至于像稍远处的同伴们那样三五不时地被踩倒啃泥——作为一株草,如果这样的生活不能算**,世上还有什么是**的?
不过,太**终会遭到天谴,石头挡得住脚步,却挡不住那破坏**的一口口水。其实在他的小草生涯中,这也不是头一回了:小时候曾被邻村豆腐店小媳妇的口水浇过,后来小媳妇成了老太太又浇过他一回,还有卖菜的老头儿、送货的阿郎和他家的骡子……多到数都数不清楚,但那些都不是特别的。
而特别的,一次就足够了。
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却见那人对他微微一笑,道:“你的资质应该很不错,练练这个。”说完一本册子已经到了他手中。
他低头看那册子:《玄叶刀法》。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有了手——他的“草生”已经转成了“妖生”。
罗离行过了礼,默默地站在殿中等候。虽然背转了身,可他总有一种隐隐的冲动,想要像掐毛毛虫那样把他的王给好好地搓一顿,但是在雷邪的面前,他不敢放肆——世界上没有人敢。
“咳,我说,这就是你们选出的那个倒霉蛋儿?”
突如其来的声音实实在在吓了罗离一大跳。下意识地循声抬头,在阴暗的大殿一角,他隐隐地望见一个摊手摊脚歪坐在椅子上的人影。
“什么人?!”愤怒更甚于惊讶,罗离大声质问那个放肆的家伙。
角落的人影微微欠了欠身,袍服的一角扫过光亮,露出淡金色丝线绣出的灵芝花纹。
罗离蓦然明白过来,是啊,还能是什么人呢?当然只有那些目中无人、自以为是的浑蛋神族!
那人又小声说了句什么,罗离没有听见。台案后的雷邪忽然莞尔,半侧过身子,对那人低声回答了几句话,眼睛却朝罗离瞟了过来,那种神情不禁让他想起一种叫狐狸的动物。
“……就不能重新考虑一下?”
暗影里的人站起身,发牢骚似的嘀咕着从大殿的角门退了出去。
雷邪没有立刻转回身,他用手掩着嘴轻轻咳嗽了几声,倒像是强咽下一阵大笑。
“王!”罗离打算趁着这个间隙,一鼓作气说出那铿锵有力的三个字:“我不干!”可惜当他才做第三次深呼吸的时候,雷邪已经转过脸来。
在妖怪们之间有一句流传甚广的话:妖界*可怕的力量不是上古神兵枯月刀,不是大神盘古留下的定魂珠,甚至也不是据传能够令神君也惧怕三分的常阳杵,而是此刻罗离正面对的——妖王的注视。
罗离始终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没有一次能够成功地扛过这样的目光。
雷邪的眼眸其实也没有什么诡异,一如他的人,清朗而深远,只是,这样的目光,总让人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令人不能不想起还欠他三千银铢没还……
“为什么是我?”罗离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