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1 螺子×Gear×指导者
公元2033年5月15日。
克拉西斯科联邦共和国的首都科培尔。汇展**演讲厅的停车场。
陆沙静静地坐在一辆改装过的地上车里,有点出神地看着旁边花坛的一个角落,正当是初夏时分,花坛里贴着墙开满了一种不知名的白色小花,星星点点铺了满地。
它们安静、自由,充满了并不张扬的生命活力。
在车内静静地看着,仿佛被那种鲜亮的绿色和无暇的白色吸引,陆沙竟有些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然而手指却碰到了车窗上冰冷的玻璃。他看见了自己手上的手套。大脑在瞬间清醒过来。
这次的刺杀行动,是No.205结束训练以来**次执行的任务,风险本来就很大,而作为指导者的他却居然在如此重要的时刻走神!
腕上的电子表在不停地跳动,一分一秒地***。No.205进入这个演讲厅已经有65秒,而电子屏蔽的时间*长只有100秒,距离被警卫识别出来的时间大概只剩下了35秒!
“No.205!立刻动手!”通过秘密的回路,他狠狠地下令,然而,回路的另一端没有人回答,只是传来若有若无的空洞电子音,仿佛轻蔑的冷笑。
怎么?到了这种时候,居然还试图抗拒组织的命令么?陆沙的眼神瞬间变了,知道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如何才能说服这个新手,于是他冷漠地开口,说出了威慑力*��的那句话:“如果你完成了任务,她就能从培养液里出来。”
“嘶——!”话音一落,尖利的呼啸声沿着回路汹涌扑来,几乎撕裂人的耳膜!他微微皱眉,连忙拔掉了插头--这个初次杀人的螺子,似乎完全不懂得如何控制他的**力,居然释放出了这样强的能量!他打开了车门,将手放在方向盘上,踩下了油门,侧头看着演讲厅出口的方向。
演讲厅里爆发出阵阵恐惧的尖叫和骚动声,警报声响彻内外。
“有刺客!有刺客!”
“来人啊!有**力者潜入演讲厅,米拉耶部长遇刺!”
在混乱初起的时刻,他驾车飞驰向门口处,瞬间有一个白色的影子风一样地卷来,拉开掩着的车门跳入了车内,改装过的地上车立刻呼啸而去。
那是一个银色短发的少年,年纪很轻,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戴着墨镜,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沁满了冷汗,靠在椅背上剧烈的喘息,许久摸出一根烟来,点上。他的手上也戴着同样的手套,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脱力,手指还在不停地颤抖。他一边点烟,一边恨恨地骂:“他妈的,干掉了!陆沙,你说话要算数!”
陆沙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戴着手套的手扶转了一下后视镜,看着镜中少年苍白而疲惫的脸。那明显是过度使用**力后的灵力透支,刚刚完成刺杀任务的No.205脸色很不好,断断续续地说着,眼皮止不住地往下落。
“干得好,No.205……睡一下吧。"他腾出手来,拍拍邻座银发少年杀手的肩膀。然而,对方毫无听从命令的打算,只是死死地瞪着他:"陆沙!你先说……你到底说话算不算数?!”
他笑了起来,按在少年肩膀上的手微微加力,感觉指尖的能量在手套中蠢蠢欲动--初夏时分还戴着手套,是一件比较奇怪的事情,然而,为了掩藏自己随时可能流露的**力,必须随时随地戴着这个由Gear组织特制的累赘。
Gear组织直属****部门ESP,专门负责**力的研究。
十年前,Gear下属的实验室就发现那些冷冻者--即那些因为得了当时无法**的疾病而冷冻自己身体,以求在技术条件发达的时候复苏的人--在经过实验室的复苏后,往往会具有惊人的**力。于是,对这一现象进行研究,并对这些强大的**力者进行控制和利用就成了Gear组织的首要任务。
因为直属于***高**部门,Gear组织的性质也渐渐带上了暴力机器的特点--受命于*高层,经常进行一些政府指令下的反恐怖或者恐怖行动。这一次针对**反政府党派**米拉耶部长的刺杀,也是在****部门ESP授意的绝密行动。
这些复苏人,曾经都是能花巨资保存身体等待不可预知的未来的有钱人。然而在这个时代,却不过是一群任人操纵的工具而已。
作为Gear机构指导者的陆沙冷漠地想着,然而看着后视镜中少年杀手几乎是绝望而狠毒的表情,还是淡淡地回答了:“我说话当然算数,回去就把你的白雪公主从培养液里放出来……No.205,你可以去见她了。”
“真的……真的可以去见她了?!”虽然疲惫不堪,然而少年还是兴奋得两眼放光,看见身边的指导者再次点头后,少年的神经在瞬间放松,然后昏沉地睡去。身子随着车子的微微晃动而下滑,*后靠在了他的腿上。
“陆沙,我的房间里,以前住过的那个人是谁?”昏昏沉沉中,No.205还是记得问了这个一直想问的问题,“是编号为66的复苏人……是不是?”陆沙的眼神一变,瞬间有些冷厉起来:“No.205,谁告诉你这些的?”
“没有人告诉我……”No.205懒懒地回答,“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那个同样是银发的孩子,在这个房间里留下了太强的残念,每次我凝视窗外的时候,都能看见他残留在玻璃窗上的侧影,他叫佳立普·哈马,编号是66。”
“是吗?”不知道为何,陆沙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No.66啊,那个孩子,很早以前,的确是住在你现在的房间。”
“嗯。那个人想逃出实验**去呢……他长久地看着玻璃窗外的世界出神,那眼神很渴望、很孤独……他想自由生活……应该是一个很强的**力者吧?这么久了,还能感觉到……他留在这个房间里的意念……”趴在车座上的少年杀手喃喃自语着,渐渐睡着了,头枕着他的腿,银发铺满了他的膝盖。
他只是默默地开着车,没有回答,很快听见了少年轻微的鼾声。
忽然,陆沙忍不住放开方向盘,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抚摩着这个少年的头发--银色的短发--那是在培养液中呆了许多年的复苏者的标记。
还记得**次看见这个编号为No.205的少年时的情形--那是一场小小的混乱。为了平息事态,他接到了雪妮副主管的命令,作为机构指导者的他来到禁锢室,看见了这个被测试到**意念波的复苏者。
这个满头银发的少年刚刚从培养液中被解冻复苏,迷惘于时空的错乱,在得知自己离被冷冻已经有半个世纪、醒来成为政府的秘密实验品时,他发狂一样地跳了起来。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这群疯子!我才不要被你们拿去做试验!”银发的少年尖叫着,浑然不知自己具有了超人的能量,胡乱挥手阻挡着一切靠近的Gear实验室博士们。能量波在空气中纵横,实验人员的血在空中飞溅。
“陆沙教官!你来了!太好了!”那些束手无策的博士们看见了他,立刻舒了口气。
他面无表情地走进房间,缓缓褪下了右手上的手套,排开众人,面对着那个情绪激动的复苏者,淡漠地问:“想离开吗?No.205……”
“不要叫我的代号!讨厌!”少年激动地叫了起来,随着情绪的波动,强大的能量从他手中释放出来,击向教官。陆沙只是微微侧过身,张开右手,对方释放出的能量在抵达他身边的时候,凭空忽然有淡淡的光芒一闪,强大的能量就被无形的光壁吸收了。
“No.205,要知道,我的防护壁可以吸收所有**力的攻击。”他冷漠地看着那个歇斯底里的少年,抬起了没有带手套的手,指向那个少年,厉声道,“想离开么?那么,你离开这里之时,就是把我打倒之时!这个,是给不听话孩子的教训!”他的手断然挥落,切开了空气。无形的空间仿佛忽然被扭曲了,No.205惨叫着倒了下去,瘦小的身体蜷成一团。
“陆沙教官,出手别那么重呀!”旁边的博士们叫了起来,上来拉住他,“这个可是贵重的实验品,不能随便损坏,要是能令他服从命令的话,就能充分利用了……”
**者被分为两大类型,一类是情绪转化型,即能改变身体中的种种情绪,作为能量释放出来攻击对方;另一类则被称为精神依附者,能够从本体中以精神状态游离出来,侵入他人的内心世界并支配对方。而这个代号为No.205的新复苏者,就是**类中不多见的佼佼者。
“雪妮副主管有令,这个孩子从现在起,由我做他的指导者。”他对旁边的博士们说,然后,他又扶起了痛到半昏迷的银发少年,“放心吧,我会有办法让这个家伙乖乖听话的。”
他从实验室里带走了那个少年,将他带到了地下室。
“No.205……看见了么?这就是半个世纪前,和你一起被冷冻的女孩子。”站在实验室的地下冷库中,看着一排排巨大玻璃试管内被培养液浸泡着的人体,他漠然地问身边惊呆了的银发少年,“你还记得她么?”
他的手指,指着前面试管内一个裸身的红发少女。那个美丽的女孩紧闭着眼睛,在冰冷的液体中僵硬地悬浮着,红色的长发如同水藻一样飘满了全身。
“很漂亮吧?这里搞研究的博士们,都称这个睡美人为白雪公主呢。”面对着如此美丽的异性胴体,陆沙的眼里没有丝毫年轻男子该有的热情,声音冷酷平板得犹如机械,“按档案记录来看,她在四十年前的一场意外事故中和你一起死去--还记得你的恋人吗?”
No.205脸上有震惊的神色,说不出话来。毕竟隔了那么久,即使是复苏者,要回忆起往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然而,只是迟疑了片刻,少年从咽喉里猛然发出了一声哭泣,疯了一样地扑上去,隔着冰冷的玻璃抱住了那个标本女孩。
”是她!是她!没有错……是……“少年努力回忆着,却无法说出恋人的名字。
”No.205,要知道基地仓库里被冷冻的人有很多,然而不是每一个复苏者都像你一样具有**力。很不幸,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少年那样痛苦地挣扎在回忆中,他的声音却是冷漠的,”政府不想为无用的东西花钱,所以,这个女孩将在一个星期后,作为研究用途,进行解剖。“
话音一落,少年蓦然回头,几乎是疯了一样地冲过来:“不许!不许这样!你们这些疯子!我杀了你们!“还没有冲到陆沙身边三尺,陆沙没有戴手套的手微微一抬,无形的冲击波狠狠将少年击倒在地上。
“她……她还活着呀……”几乎是哀求着,No.205从地上抬头看他,“求求你们,不要……”
“她已经死了。”陆沙仍然是面无表情,缓缓将手放下说道,“你们在法律上已经死亡,所有资料都在四十年前的冷冻时期被销毁了,你们已经没有人权!”
“混蛋……你们这些混蛋!我不会让你们杀了她的!”No.205用尽了力气,才从地上再一次踉跄站起,然而,陆沙的手再次一挥,仿佛被看不见的手压着,少年再次重重地跪倒了地上,额头几乎接触到地面。
“没有用的东西……”他看着这个复苏者,冷漠地讥诮。
少年绝望的眼睛看着旁边培养液里沉睡的少女,流下泪来。沉默了片刻,他终于开口提出了条件:“如何?想要她活下去么?那么,来和我们做个交易吧!如果你愿意接受Gear组织的训练,为政府服务的话,我就向上司提议,不给这个女孩做活体解剖。”
“Gear组织?齿轮吗?”**次听到这个神秘机构的名字,No.205的眼睛里有迷惘的神色。“是啊。”陆沙笑了起来,然而却是漠然的微笑,“是这个庞大的**机器上的一个齿轮,而你,只是这个齿轮上的一个小螺子而已。”
他俯下身去,抚摩少年满头的银发,问:“怎么样?这是恶魔的契约……”在温和发问的同时,他的手却蓦然用力,揪住少年的头发,用力扯起他的脸对着自己,继续发问:“如果我保留这个女孩的性命,你肯把灵魂卖给我吗?螺子?”
少年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看着他,眼睛里是极度的仇恨,但是挣扎着吐出了两个字:“好吧……”
他再次笑了,放开了手去:“真是好孩子。”
他一放开手,少年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踉跄着冲到了玻璃试管前,看着浸泡在培养液中毫无知觉的恋人,用力伸手抱着玻璃试管,将脸紧贴着冰冷的玻璃,痛哭:“我答应你……答应你就是!你们这些王八蛋!”
将手从No.205的头发上移开,陆沙微微叹息了一声。
车平稳而安静地开着,很快就到了Gear隐秘的入口处。
“陆沙教官!”门口守卫的安检人员向他恭谨地敬礼,过来为他拉开车门。他拍了拍膝盖上仍在沉睡的少年,将他叫醒,然后下车。
“雪妮副主管说,请你一回来就去主管办公室找她。”看着他下车,机构另一名同僚转达了上级的命令。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微微点头,回身对旁边来接车的助手吩咐:“替我将No.205带回房间,到了晚上,允许他去B773号房间,去见那个白雪公主。”
助手点头称是。他转头离开,然而,刚回过头却听见了背后少年唤了他一声:“陆沙……”他回头看着No.205。少年迟疑着,终于轻轻问了一句:“那个曾经住在我房间里的No.66--佳立普·哈马,如今……如今怎么样了?”
他淡淡地看了那孩子一眼:“他么?他很出色,所以被转派到别处去了。”在他回答完毕转身离去的时候,还听见少年在背后狂喜地问:“啊!那么说来,只要好好表现,就能从这里出去,是不是?!”
他没有回答,戴上手套,自顾自地走开,一头黑发在风中飞扬起来。
电梯指示灯一层层地变幻,终于定格在“27”这个数字上。
门无声地打开,他的脚步回响在空荡荡的大理石走廊上。
这是组织*高层管理人员的工作地点,整个楼层只有两间办公室,分别给主管道格拉斯·凯恩和副主管雪妮·爱歌。
而因为近年来道格拉斯主管兼任了政府**机关ESP中的******顾问,大量的精力放在了行政工作上,这里的日常事务便交给了副总管雪妮在负责。
在那扇精美的红木镶铜的门边,迟疑了一下,他才伸手推开,走了进去。
“这次的刺杀行动虽然完成了,但是,陆沙……在那65秒钟里,你在发什么呆?”正对着门的,是一个巨大的全息显示屏幕,屏幕上正在播放着方才刺杀的全过程。**高背转椅内,那个操纵者没有回头,摁下了遥控器的键。
“我在看那些白花。”没有迟疑,他如实回答。
“哦?真有意思……呵呵……”雪妮的笑声在空荡的办公室内回荡着,甜美而清脆,却带着魔鬼般的诱惑力。她摁下了返回键,屏幕上的图案在停车场上定格,然后放大,那些美丽的白色花朵就在全息显示屏上到处绽放。
“就是这个么?”她笑着回过头来,转动皮椅,将美丽修长的双腿交叉着搁到了办公桌上,问站在一边的下属。
她一回头,背后那些花朵立刻暗淡失色。
黄金般灿烂的长发下,是玫瑰花瓣一样的脸。这个神秘机构的*高层主管,居然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子--虽然眼角眉梢还残留着笑意,然而作为机构的主管,她目光深处却是复杂得谁也看不透,恍如一把利剑沉入深潭。
“是。”他面无表情地回答,“属下失误,请责罚。”
“真的要我处罚你么……陆沙?”雪妮的目光落在下属身上,冷漠而多变,许久,她忽然叹了口气:“怎么变成这样?十年前是我救了你,不是么?”
她修长的腿从桌子上放了下来,轻盈地落在地毯上,走了过去,抬头看着下属。这个握有大权的控制者身材很娇小,站起来刚刚只到陆沙的肩膀,她抬起手,轻轻抚摩他玉石雕刻般的脸庞,轻声叹息:“那个时候,你很可爱--几时变成这样无感情的男人?”
陆沙没有回答,看着她的眼睛里也没有丝毫热度,犹如一堆冰冷的死灰。
“如果不是我,你大概会和其他同类一样被当作实验品解剖,或者被作为螺子操纵吧?”
“十年前,是我把将要处死的你从刑讯室带出来,掩盖了你的身份,让你成为新生人类的。现在你被这个机构里所有人尊称为教官,除了我,谁还知道你也是一个复苏者呢?陆沙呀,为什么你如今会变成这种样子呢?”
她轻声叹息,眼神却复杂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