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能剥夺的自由
孩子们是会长大的
鲜艳的战争之花结出的累累恶果,只能是无数人的悲惨死亡。第二次世界大战距今已经半个世纪了。重新去拨动那根早已凝固了的琴弦,既困难而又痛心。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我是个孩子,今天回想起来,仍然使我百思不解而又万分惊骇的是:我的玩伴儿们,和我比肩成长的孩子们对悲惨死亡的习惯和淡漠!故乡小城沦陷以后,我在废墟场上的玩伴们,一大半都带着重孝。他们家家都有遇害的亲人,出事的第二天,在他们的脸上就看不到悲戚、听不到他们的哭声了。他们照样打群架,照样在屋脊上奔走如飞,照样掏鸽子窝,照样爬上日军随军妓院四周的树上,偷看慰安妇们在院子里洗澡……我却不能,我却不能习惯和淡漠,对战争造成的悲惨死亡,以及悲惨死亡之后给生者**下的长久的疼痛,从小就不能,永远不能!
我**次看到被日军杀害的中国人,是一个中国伤兵。那时我们全家都逃亡在乡下,一个小小的山村,一半都是从城里逃出来的难民。那个伤兵本来是不应该死的,我记得,傍晚时分,我家隔壁的邻居——一个年轻的母亲看见伤兵拖着一条断腿,爬进打谷场边上的稻草垛里,而且她答应过那伤兵: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听见了,也看见了,只不过他们俩都没看见我罢了。夜里日���军队来扫荡,那个年轻的母亲因为儿子正在发烧,没有躲进山林。次日黎明,我们全家从山林里蹑手蹑脚回来的时候,看见那伤兵僵硬地倒在碾盘上,血已流尽。那个年轻的母亲牵着自己三岁的儿子,站在她租来的农舍门前,看着那死去的伤兵自言自语地说:“我没告诉任何人,我真的没……真没……日本人要用刺刀捅死我的小宝,我没办法,只用一根指头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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