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
小巷深处
苏州,这个古老的城市,现在是睡熟了。她安静地躺在运河的怀抱里,
像银色河床中的一朵睡莲。那不太明亮的街灯照着秋风中的白杨,把婆娑的
树影投射在石子马路上,使得街道也洒上了朦胧的睡意。
在城市的东北角,在深邃而铺着石板的小巷里,有一个窗子里亮着灯,
灯光下,有一个姑娘坐在书桌旁,双手托着下巴,在凝思,在默想。
她的鼻梁高高的,额骨稍稍向前耸起,耸得并不过分,和她的鼻梁正显
得那么匀称。她的眼睛乌泽而又闪光,睫毛长而稀疏,映着灯光似乎可以数
得出来。她的两条发辫从太阳穴上垂下来,拢到后颈处又并为一条而拖到腰
际,在两条辫子合并的地方随便地结着一条花手帕。唉,她的眼圈儿为什么
那样黯黑?不像哭过,也不像失眠,倒像痛苦与折磨所留下的标记!
在这条巷子里,很少有人知道这姑娘是做什么的。邻居们只知道她白天
不在家,晚上读书到深夜。只有邮递员知道她叫徐文霞,是某纱厂的工人,
因为邮递员经常送些写得漂亮的信件给她,而她接到这种信件时便要皱起眉
头,甚至当着邮递员的面便把信撕得粉碎。
徐文霞放下双手,翻开桌上的小代数,却怎么也读不下去,感到一阵阵
的烦恼。近些时来,她的心头常常涌起这种少女特有的烦恼。每当这种烦恼
泛起时,便带来了恐惧与怨恨,那一段使人羞耻、屈辱和流泪的回忆又在眼
前升起……
是秋雨湿漉的黄昏,是寒风凛冽的冬夜吧,阊门外那些旅馆旁的马路上
、屋角边、弄堂口,游荡着一些妖艳的妇女。她们有的像幽灵似的移动,有
的像喝醉酒似的依在电线木杆上,嘴角卜随便地叼着烟卷,双手交叉在胸前
,故意把乳房隆起。,她们的眼睛都盯住旅馆的大门和路上的行人,每当有
男人走���时,便嗲声嗲气地叫喊起来:
“去吧,屋里去吧!”
“不要脸,婊子,臭货。”传来了行人的谩骂。
这骂声立即引起一阵麻木的哄笑:“寿头、猪猡、赤佬……”一连串下
流的咒骂来自这群女人。
在这一群女人中也混着徐文霞。那时她被老鸨叫作阿四妹。才十七岁的
孩子啊,瘦削而敷满白粉的脸映着灯光更显得惨白惨白……
这些事已经去得很遥远了,仿佛已经退到了世界的另一边,可是,徐文
霞一想起来便颤抖!
1952年,人民政府把所有的妓女都收进了妇女生产教养院,治病,诉苦
,学习生产技能。徐文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