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蓦然回首,做一名职业新闻记者已15个春秋。夜静更深,回顾从业履历,不由得**许多感慨。仰望星空,往事泉涌,禁不住暗自检讨得失、盘点珠玑,遗憾之余,却也有些窃喜。 随手翻检近5年来的剪报,以为有些感受可资总结,写出心得来博方家一粲,并与同行共勉。 这一时期,我的新闻观念、业务技能日臻理性和成熟,更注重稳健的采访策略和**的写作风格。对题材的选择,我力图寻找社会关注的重大主题,以期借用舆论的力量推动社会进步;**性的写作角度是我始终不渝追求的目标,我执著地坚持用特殊的眼光观察新闻素材;新闻事实的表述方式和新闻语言的个性化也使我煞费苦心,并让我品味到了成功的滋味。可资铭记的体会是:一名**的职业记者,应该随时保持*敏锐的状态??洞察底蕴的眼光,拨云见日的思考。时刻关注社会重大主题 记者就应该像一只兀鹰,连睡觉都睁着眼睛,惟恐错过随时可能发生的新闻事件。做兀鹰似的记者猎食般地捕捉新闻并非易事,而更难的是如何训练自己成为有思想的、有社会责任感的记者,面对纷纭复杂的新闻事件能够做出准确的判断,沙里淘金,发现表象后面潜藏的事物本质,形成冲击力强大的报道。换句话说,记者业务水准的高下,关键在于对新闻价值的精当把握。一个具有使命感和新闻敏感的记者,他的报道主题指向的是关乎**、公众利益的层面,他渗透在报道中的思想应该是助推时代的有力臂膀。 2000年1月12日,《中国青年报》“青年话题”以通栏头条的醒目位置刊登了我的述评性新闻《通海大地震30年后解密我们拿什么告慰亡灵》,编辑部同时配发“冰点时评”《不再隐瞒真相是社会的进步》。这组报道产生的反响和回应远远超出我的预料,多家媒体转载,发行量极大的上海《报刊文摘》原已转摘过其他报纸的同一消息,又破例再次转载本报报道和评论。光明日报主办的《文摘报》也在一版头条摘登。通海大地震30周年祭奠集会的消息我提前已经获悉,案头资料提示我这是一个重头线索,应该做大做强,张扬其中蕴含的深刻意义。在其他媒体赶着发新闻的时候,我钻进档案馆查阅发黄的历史资料,获得了大量珍贵的信息。走进那段尘封的岁月,惨痛的故事震撼着我的心灵:“文革”对人性的扭曲甚于自然灾难!在7.7级大地震后,凄风苦雨中的灾民们收到的“捐助”是**的像章和“红宝书”,极“左”的幽灵游荡在残垣断壁之间,而灾难的真实情况却被严密地封锁起来。掩卷思索,报道的主题慢慢地清晰起来:往事不堪回首,今天我们应该用理性和法制确保那样重大的真实不再被隐匿,确保公众的知闻权利不再被剥夺。我在述评的末尾写道:“通海强烈地震被人为地保密了30年,并已被人们渐渐淡忘。直到30年后,我们才有勇气承认历史!我们愧对死者,那15621个不肯瞑目的灵魂!我们可以告慰死者的是,历史将不会再惊人地相似了。”我至今仍感激编辑的慧眼,经过他们锦上添花,把这篇“后发制人”的报道推到了理性和法制精神的制高点上,成为我稿件收藏夹里的经典作品。 法治新闻是我长期关注的报道领域,我以为法治建设与民主政治相辅相成,法治的进步对中国的前途和命运至关重要。我投入了相当的时间、精力采写法治新闻,其中不少成品刊登在《中国青年报》一版头条和其他显著位置,引起较大范围的反应。“冰点”的长篇报道《无罪辩护》(8000字)描述了一位**律师的若干件无罪辩护案例,试图阐释这样的现代司法理念:保护无罪者不受法律追究是法律的本意,律师的辩护将使审判结果更接近法律事实和公理;《光明日报》主办的《文摘报》整版转载这篇报道,**电视台“实话实说”??栏目据此制作了专题节目,司法界人士和读者的来信来电应接不暇。《云南百案开庭实践司法公正》(1999年3月22日《中国青年报》一版头条)倡导审理过程和判决结果的公开透明;《靠刑逼诱骗获取的证据全不采信》(2002年10月29日《中国青年报》一版头条)推崇公诉案件中的程度正义;《云南高院明示公开说情制度》、《昆明禁止法官穿制服进饭馆》竭力抓住社会焦点、热点,引起了*高人民法院的充分注意。 在近期的法治报道中,*值得一提的是关于检察机关司法文书改革的消息??《昆明市检察机关改革司法文书(引题)纯洁法言法语凸显法制文明(主题)告别“丧心病狂”、“狗急跳墙”一类用语(副题)》(2002年7月16日《中国青年报》一版头条)。报道线索源于我和昆明市检察院一位副检察长的闲聊,他不经意问提及该院正在改变公诉文书的表述方式,新的格式文本剔除了主观色彩浓烈的词语,使用更中性、更客观、符合法律规范的用语。我立刻意识到这种微妙的变化非同小可,事关法治大局,随即跟踪调查。我比较新旧起诉书发现,“依法惩处”已改为“依法判处”,一字之差含意迥然不同;而习惯用于描述犯罪嫌疑人的贬义词“窜人” (某处作案)已被“进人”代替。我设定的报道主题是:历史的巨大进步往往体现在细节的微小变化之中,司法用语的更新折射着中国法治文明的提升。报道刊登后,国内主流媒体的评论此起彼伏,法学专家的声音频频出现,*高人民检察院专门派员咨询详情。 尚有多篇可资圈点的报道均涉及重大社会主题,包括**新闻《青年市长怎样走向悲剧结局》(青年干部的选拔任用问题)、《昆禄公路成“豆腐渣工程”》(基础设施建设中的腐败问题,“豆腐渣工程”一词被认为是首创)、《烟王褚时健为何没有被判死刑》(国企监督机制缺位问题,该文被转载30多次)。苦心探求独特写作角度 作为《中国青年报》常驻云南的记者,长期单枪匹马,独行侠一般。身为**报纸的派出记者,面对地方报业的信息扩张和记者的信息竞争,我在新闻线索的获取和**报道的快速发布方面明显处于劣势,毕竟一个人的力量是敌不过一家报社的。信息的泛滥、传播渠道的多元化使新闻的同质化趋向难以遏止,任何一篇缺少独立思考的报道都可能淹没在信息的沙粒中。另辟蹊径、角度刁钻的报道能够改变新闻产品的信息含量,**读者走进一个新的信息空间,并带给他们新鲜的思想之花。 我相信思考的懒怠只会产生平庸的记者,而善于对新闻素材添加智慧的记者必然与众不同。多年来我致力于尝试信息的二次开发和深度挖掘,受益匪浅,一些平淡无奇的报道因此令人耳目一新。 当地报纸曾经热炒一件社会新闻:某县政法委副书记竟然多次拦路抢劫三轮车出租车司机,每次获赃不过十数元,顺便对女司机动点手脚。几乎所有报道都是猎奇式的,渲染细节、描绘过程,这样的报道角度缺乏全国意义。联想到一些官员的奇特行为??家有百万的贪官对贫困的亲生母亲一毛不拔,只为官升一级而雇佣杀手用硫酸袭击官场对手,如此等等,他们的做法有悖常理,用思想觉悟低下、道德观念淡漠和法制意识欠缺是解释不通的,再简单稽考一下中外历史上的实例,不难发现少数官员难以言表的快慰,这从一定程度上证明我的付出得到了读者的认可。 从刚刚踏进新闻界,我就有意识地突破新闻表述的传统定式,曾在《新闻战线》发表了《碰壁十年图破壁》,以初生牛犊的劲头笔锋斗胆指向沉闷保守的写作样式。随着新闻阅历的丰富,尝试也逐渐增多。我在本报的消息写作中运用*规范的文体,绞尽脑汁写出精彩导语,试图改变报面上常见的种种不规范导语;对阻碍阅读兴趣、容易落人俗套的报道我会设法注入鲜活的元素,使之看起来更好读更具趣味性。在我的新闻表述方式中,只要题材允许,精彩的细节、生动的语言总是尽可能地贯串字里行间。 1997年夏天,云南个旧市发生了水灾,个旧湖水漫延到了城市的街道上,市民生命财产受到威胁,政府全力组织抢救。本来这是一篇难以出奇的报道,个旧水灾的规模也不大,长江流域的水灾才是全国焦点。要想挤上新闻版,惟一的办法是在写作上出新。我拟定的特写题目是《锡都泡在水里》,突出盆地里的个旧受到洪水浸泡;而特写的**句话就更具有阅读悬念??“个旧湖的鲤鱼游到了大街上。”湖水的溢出,把鱼冲到了街道上,街道成了河道。三年以后我到个旧采访,从市长、新闻界同行到普通读者都还清楚地记得这句话。 我赴滇西采访中国**个农民生物多样性保护协会后,在通讯《百花林村,在高黎贡山深处》中,我希望营造一种别具一格的语境来感染读者: 两只皮色斑斓的孟加拉虎曾经在百花林村附近死于非命,村民们至今记忆犹新,啧啧赞叹那虎的威仪。 70年代种棉花的时候,一只虎从密林中窜入芒岗自然村,扑倒一头牛,饱吸牛血后遁走。牛的主人家贫如洗,见状怒不可遏(于是下毒毒死老虎)。据说下药者躲在树上观察,那虎吃了毒药后兀自挺立着纹丝不动达两三个小时…… 特殊的语言氛围在传达信息时能有效增加读者的阅读快感,达到*佳传播效果。与此相仿,在特写《雁鹅清深》中,我刻意用生动的语言渲染黑颈鹤与当地村民从猎杀到保护的关系,细腻地描绘细节??当年的村支书曾经拥有一床黑颈鹤羽毛制成的被子、村民们围绕在火塘边红烧黑颈鹤的场景、孩子搂抱着受伤黑颈鹤为它取暖的镜头。 新闻的表现方法是纯技巧性质的,但恰恰被一些记者所忽视,他们错误地认为只要题材好就能出好新闻,对粗糙的语言和平淡的叙述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