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蚂蚁
正午,我叩响了大书记红砖房的绿门板。
“你寻哪个。叩门呢?”门板松开缝,大书记将脸探出来。表情似顽石,光滑又坚硬。
“您是大书记。”我前了前,正直身。
大书记先是疑,差不多识出我,才将头伸近,用腮肉夹住一分笑,说:“入进来。坐呢。”
心下没犹豫,随了大书记,一前一后朝房里入。
房竟藏了狗,斜住眼咬几声,让大书记喝断了,狗就乖顺起,跌入木床底假寐。
大书记并不看我,却是心平气和的调子问:“高中念完了?”
“没呢。”我答。
“能通头念下一张报?”大书记不看我,仍是心平气和的调子问。
“从前从没尝试过。”
大书记摸住一张发黄的报,递给我,又说:“通头至脚念一遍,我听听。”
快忙接住报,努力让精神虚茫起,心上竟坦荡了,眼瞅紧字用嘴念:人民日报,RENMINRIBAO。
“停。”大书记弯曲起手指,猛地朝桌顶击去。又说:“乱七八糟念,人民的日报,哪跑出外国话。”
近前有苍蝇,正围着大书记的饭碗转,此刻也吃一惊,一踢腿旋上房顶去。
我松开报,内心骤然恐慌起,忙忙答:“头上印着呢,担心漏念了,让您说偷懒。”
大书记又寻一张报,端在眼底瞅。稍候,又说:“毛主席活时候还没这行字,肯定是开放以后改革上去的。”
我松一口气,也随了答:“一定一定是。”
大书记看着窗,连声打哈欠,红着眼,没话说。
这时才看出,大书记十分倦,等我从床上移下身,大书记朝我说:“别念了。你的文化不少呢,起码懂得两国话。快在桌顶睡点觉。下午立马就到了。”
头点着应,摸过靠椅卧在桌顶上。
大书记即刻入睡了。鼾声响之不绝。
我于是也学着狗假寐,思想偏是很兴奋,暗想大书记借我来机关,说不准真能���个干部了。
再看大书记的玻璃板,底下压了不少相,其中一张合影相男女老少几排人,依次将每人端详过,*后把眼停在前排蹲下清瘦女人上。那女人大腿伸出裙外来,裆问仍有内衣虚掩着,却是很动人。
盯住那女人看许久,终究想出结果来。她姓孔,工地人又叫她白蚂蚁,从前与她跳过集体舞,印象里她的手心常出汗。
又盯住蚂蚁看许久。
鲜活的大书记从床上直挺起,手下执着苍蝇拍,满脸肉朝下坠,气纷纷地骂苍蝇:“死东西,你想困点觉,就在脸上游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