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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月报第13届百花奖获奖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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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月报第13届百花奖获奖作品集

  • 作者:《小说月报》编辑部
  • 出版社:百花文艺出版社
  • ISBN:9787530652817
  • 出版日期:2009年04月01日
  • 页数:560
  • 定价:¥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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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提要
    以忠实记录当代文学发展轨迹而享誉文坛的《小说月报》,是我国创刊时间*早、发行量*大、为海内外广大读者所喜爱的小说类文学选刊。1980年创刊,并由文坛泰斗茅盾先生题写刊名。新时期涌现出来的许多名篇佳作,《小说月报》都予以了及时选萃、推介,从而在读者中产生广泛影响。如今,《小说月报》以40余万册的期发行量,居全国纯文学刊物之首,依然成为全国各**读者家喻户晓的文学期刊。
    今天,我们以书本的形式收录了《小说月报》第十三届百花奖获奖作品,敬请读者阅读。
    文章节选
    英雄血 蒋韵
    周仓,这不是水,这是那二十多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关羽 (昆曲《单刀会》)
    河边的宝生
    “下场”那天清早,天还黑着,宝生出门时,姐朝他怀里偷偷塞了一颗烤山药蛋。从热灶洞里扒出来的山药蛋有一股好闻的草木烟火气,烫着他的身子。他把山药蛋掏出来放到灶台上,他说,“姐,你这是做甚?我又不是个讨吃的。”
    姐眼圈登时红了。
    后来,在他活着的每**里,只要一想起这句话,他就恨不得嚼碎自己的舌头。
    这个叫“石湾”的村庄离那个叫“碛”的地方只有七八里路。“碛”原本是河心中的一块大石��,可这里人说起“碛”,说的是河边的城,城和那块巨石同名同姓,也叫个“碛”。“碛”是个大地方,水旱码头。河中的船,皮筏,行到这里,要改走旱路,而高脚驮来的货物,则要在这里改换水路。“碛”的热闹繁华,一言难尽,没人说得清碛城有多少家商号货栈,酒肆饭庄。就连“姑娘场”这样的地方也是一家挨着一家。宝生就是在一个叫做“兴茂隆”的货栈里给人当驼工走高脚。
    宝生除了姐姐,没有亲人。他三岁上死了爹,七岁上死了娘,为了给爹娘治病,拉了一身饥荒。娘一闭眼,要债的上门,家里的三眼“一炷香”土窑给人抵了债,七岁的宝生被扫地出门。那时姐姐已成亲嫁人,嫁给了石湾村高家。为了收养这个可怜的弟弟,姐姐一身重孝在婆家的院子里跪了三天三夜,两个膝盖直跪成血肉模糊的两个血团。姐姐的婆家,是平常的庄户人家,种了几亩坡地,日子也紧巴巴不宽裕,多一张吃闲饭的嘴可不是件小事。其实,宝生何尝吃过**闲饭?自进了高家门**天起,就是个不花钱的小长工。放猪放羊放牛,剜野菜拾柴割草,人比水桶高不了多少就爬沟过坡地去河里挑水,从来没有上桌吃过一顿饭。姐弟两人,在灶火间吃着一家人剩下的残汤剩羹,姐永远喝稀的,干的、稠的省给宝生吃。小的时候,不懂事,饥渴的眼睛只盯着自家的碗,从不知道顾惜姐。后来,慢慢大了,有一年,过冬至节,家家户户“熬冬”,吃胡萝卜熬羊肉,软米面豆馅枣馍,自然没有宝生的份。宝生出去砍柴,姐把自己那一份羊肉偷偷省下了,扣在碗里。晚上,宝生蹲在灶前端着大碗吃胡萝卜羊肉,羊肉太香了,香得让宝生心颤。姐的碗里则一如既往是一碗清澈见底能照见人影的稀米汤。吃着吃着,宝生的眼泪噗嗒噗嗒掉进了菜碗里,半晌,宝生哽着嗓子叫了一声“姐———”宝生说,“姐,我以后,让你顿顿能吃上胡萝卜羊肉———”
    姐听见这话,一愣,别过脸去,用巴掌捂住了嘴,泪如泉涌。姐想,宝生长大了。
    那是个雪天,雪下白了天地。三五里外,河结了冰,雪落在结冰的河上有一种特别温柔的凄怆与荒凉。河是黄河,**的黄河,此地人没有人连名带姓地喊它,就叫它河。河像一条被囚的银蛇僵卧着,巨大的无助是漫天大雪盖也盖不住的,让人看了恓惶难过。
    开春后,宝生就被姐夫送进“兴茂隆”去当小伙计了。“兴茂隆”是碛城中*大的一家骡马骆驼过载客栈,六亩多地的大院子,紧贴卧虎山根,院子两侧的马棚,能拴下百十头骡子,而院子正中的骆驼槽,能同时容200多峰骆驼卧下吃草。200多峰骆驼咀嚼谷草的响声,沙沙沙沙,听来像一场骤雨。这响声是有诱惑力的。三年后,宝生就跟着骆驼队走了,他成了“兴茂隆”高脚队拉骆驼走高脚的。十四五岁的小少年,爬山涉水,餐风露宿,像候鸟一样从北到南,又从南到北,这样颠沛的生活是他喜爱的。从前,一二百年前,碛城的大商号,在南边,在长江以南徽州、福建一带,都有自己的茶山和茶园,那里的茶采下来,制成宜于存放的茶砖,由高脚队一直贩运到蒙古草原,甚至,乌兰巴托,甚至,更远的地方,比如,贝加尔湖以西的伊尔库茨克,比如,俄罗斯**秋明、莫斯科,一路镖旗招展,好不威风。这样荣耀的时光宝生自然没有赶上,他像听故事一样听前辈们无限眷恋地回忆从前的光荣,却也并不觉怎样遗憾。能够这样像个汉子似的活着,在人前从从容容理直气壮端一碗自己挣来的饭吃,他已经很知足了。
    他们的驼队,七八个后生,一人拉“一练”骆驼,一练六峰,四五十峰骆驼,排起队来,浩浩荡荡足有半里之遥。尾驼鞍子上的驼铃声,清脆,细碎,银子似的闪着光亮,是女人家一样珍贵美好的声音。骆驼身上,除了货物,还驮着米面袋、酒葫芦、马皮制成的水袋,以及锅碗家什和铺盖卷,不是所有的路上都有“站口”,常常,他们要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安营扎寨,起火做饭。这是宝生*喜欢的时刻,太阳坠落了,月亮升起了,荒野沉入无边的黑暗,一堆篝火熊熊燃着,像黑夜的心,把驼工们的脸映成金色。火上架着锅,锅里咕嘟咕嘟煮着小米稠饭加山药蛋,也是诱人的金黄色。他们每人捧一只酱色的陶碗呼噜呼噜吃出惊天动地的响动。宝生庄重地、尊贵地捧着属于他自己的碗,火光在他脸上跳跃,感动就是在这时油然而生:这种时候人活得才像个人。
    下场
    这天是个大日子,“兴茂隆”十几练骆驼要“下场”去了。头**就已经给它们服下去了用苦瓜蔓、金银花、蜂蜜水加鸡蛋清熬成的解暑药,剪去了它们身上还没有褪尽的长毛。骆驼这牲畜,耐寒,却怕热,夏天要把它们赶到深山里放牧躲暑,叫“下场”。宝生这还是**次和驼队“下场”,听人说这营生如何如何遭罪辛苦,宝生却一点也没把辛苦放在心上,他觉得放牧的生活一定很新鲜。只是这一走,就是三个月,三个月姐姐一定很惦记他,牵挂他。昨夜他特地告了个假回家看姐姐一眼,却没想到清早临出门时就惹了一肚子的不痛快。
    他气姐姐,一颗山药蛋,值当个偷偷摸摸吗?怎就不能光明正大当着人面递给他?他也是个五尺的汉子了,他是个就要去“下场”的汉子了,这几年也没有白吃他高家的饭,怎就不能光明正大吃他一颗山药蛋?
    天渐渐亮了,他远远看到了河,河上笼着雾气,静静地泊着几只船筏,亮起来的天边有一颗星星还缀在那里,像一大滴眼泪。他突然一阵不忍,回头瞭瞭,瞭见了山坡上的石湾村,刚刚醒来的村子,像一幅画,高低错落的窑洞,袅袅升腾的炊烟,皮影一般,和平,安静。姐姐的气味扑面而至,让他眼热。
    两天后,驼队来到了“下场”的吕梁山深处,一个叫车鸣峪沟的地方,那已是黄昏时分,太阳说话就要沉下去了,山坡上密匝匝的林梢被夕照涂染得金灿灿的,像一片金色的海子。宝生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大的林子,他被这辉煌寂静的美景迷住了,那些橡树、黄栌、桦栎树、山杨树、楸树、檞树、野山楂树,这些平日里田头地亩庄户院里见惯的寻常的树们,忽然没有了人间的烟火气,变得庄严神秘,像山魂。这时,十几练百多峰骆驼被驼工们拉着,围成了一圈,驼工们也正着脸色呼啦啦都跪下了,一只香炉摆在了地上,驼工头四喜叔走上前,点起三炷香,朝着东西南北四方,恭恭敬敬拜了几拜,然后跪下,嘴里大声说道,
    “山神爷爷,俺兴茂隆驼队,借爷爷的宝山下场,求爷爷保佑水草通顺,槽头平安!”
    宝生随着众人,虔敬地磕头。“下场”的严峻,此时他隐隐意识到了一点。这一晚,他们就住在树枝和茅草搭起的茅庵里,三五个人挤睡在一搭。外面,百多峰骆驼,每一峰脖子上都让他们吊上了一只铜铃。一夜,铜铃的声音,东一下,西一下,蓦地响起,清脆、细碎、悠远,越发衬托出大山的深邃和不可测。宝生躺在茅草铺上,久久睡不着,心里祈祷着,山神爷爷啊,这是我常宝生头一回下场,求你老保佑,千万不要“传槽”,不要让野物伤人,也不要让骆驼把水错喝到罗筋皮外得腹胀病……宝生把从前辈那里听来的灾祸一一都想到了,他悄悄爬起来,在铺上又磕了三个头,“山神爷爷啊,你老别怪俺贪心,俺还想求你,让俺能多刨点草药,刨点党参,黄芪,卖了钱,能给俺姐扯一件衣裳……”其实,私心里,他想要的还更多一些,他想给姐打一对银手镯,姐活了半辈子,两只手腕上还是光光的。
    初入山的兴奋,折腾着他,一直到下半夜,宝生才算睡稳了。起了山风,林涛的声音如同波浪,哗———哗———,茅庵就像是一条黑灯瞎火的小船。忽然,外边响起了脚步声,很沉重,还有咳嗽的声音,吭吭吭吭,脚步停在茅庵门前,刚好是宝生的头顶,只听来者瓮声瓮气说道,
    “借借你们的罗子。”
    宝生心里十分奇怪,深更半夜的,借罗面的罗子干什么?“俺们是下场放骆驼的,没带罗子。”宝生回答。
    “带烟没有?”来者追问。
    “烟倒有。”宝生起身,摸摸索索,去摸旁人的烟荷包和烟袋杆,他自己不抽烟。黑暗中摸索半天,摸到了,一伸胳膊递了出去。来者接过来,鼓捣着,宝生听出他是在用火镰打火。“呸呸!”他吐了两口,说道,“这是甚的烟?一点劲也没有!有劲大的没有?”
    “没有了。”宝生惶恐地回答。
    “咳———”只听外面长叹一声,“这世道!”说完,又吭吭吭吭咳嗽着远去了。
    到早晨,茅庵外,活生生扔着烟袋杆和烟荷包,宝生惊骇不已,才知道那原来不是梦。几个庵子里的人都围上来听他细说缘故,驼工头四喜叔一拍巴掌,说,
    “宝生呀,你是碰上‘山气’了!”
    “山气是甚?”
    没人说得出“山气”是个什么,有人说,他其实就是山神爷爷的化身。有人说,他是山妖。没有人见过他的脸,只知道,他就喜欢这样在黑夜的山里游走,有时也窜到林外的村子里去,问人借罗面的罗。他不借别的,只借罗子和石碾。还喜欢问人要烟抽,又总是嫌那烟不够劲大。有胆大的人曾隔着门将火枪捅到他嘴里,让他噙住,然后扣动扳机,“轰———”地一声,他非常快活,说,“这烟够劲!”
    “宝生啊,你个实心眼子,他不是问你要烟,是问你要枪里的火药哩!”四喜叔对宝生说。
    一连许多日子,宝生都忘不掉他那一声失望甚至是悲伤的长叹,“咳———这世道!”他猜不透那里面隐藏了什么征兆,这让他忧心。他甚至盼望能再见到这神秘的“山气”,向他问个清楚明白。可整整一个夏季,小暑,大暑,处暑,一直到白露后“起场”,“山气”却再也没有露面,也没有到他的梦中。
    这一年夏天,不管山神爷爷是不是就是“山气”,他一定是听到了驼工们的祈祷,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可怕的“传槽”没有发生,喝错水得腹胀病的牲畜也只有那么三五峰。宝生跟着四喜叔们学会了不少东西,比如,学会了治这“腹胀病”:将一种特制的槽针刺进病驼的腹部,力道要拿捏得准,刚好刺到皮与肉之间也就是罗筋皮外,这就要看本事了。然后,轻轻插一根鸡翎子进去,让里面的积液顺翎子流出来。还有,一入伏,林子里各种灰蝇小咬铺天盖地,而此时又是骆驼毛*后褪尽的娇嫩时辰,成千上万只灰蝇小咬扑上去,能活活将一只不设防的庞然大物吸死。这时,就要早早上山采来柏籽,剥些柏树皮,将柏籽和树皮熬炼成柏油,将这臭烘烘的油涂抹在骆驼身上,像穿了铠甲,就没有灰蝇能近身了。
    宝生很上心地学习着一个驼工安身立命的本事。他喜爱这样的生活,危机四伏却又无拘无束。他们这十几号人,分成两班,轮换放牧,照看驼群,轮到宝生歇班的时候,他就和人相跟着进山刨药。他人聪敏,眼睛又清亮,童男子的干净眼睛在山林里看东西总比别人看得远看得真。一夏天过去,他刨到的党参、黄芪竟是*多的一个。到后来,再进山,他就不和人相跟了,他越走越深,渐渐走到了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他单枪匹马,手里只有一把伙夫用的切菜刀,一把锋利的小锄,一路走一路用心做着各种记号,却也从来没有迷山的时候。他和这山像是有种天生的灵犀。那个大茯苓就是这样让他撞上的。那**,他东走西走,不觉走进了一片松林里,松林很深,遮天蔽日,在一棵参天老松的根部,他看到了一朵弱不禁风的小红花,伶仃细瘦,却像是就要开口和他说话似的。他蹲下来,打量它,心里一阵心疼。忽然他心里一动,心里喊一声,妈呀!忙开始用小锄刨,刨下去一尺多深时,他看到了那个宝贝,山给他的宝贝。
    那个茯苓,重约五六斤,他把它刨出来捧在手心时,两只手因为狂喜哆嗦得捧都捧不住。那份狂喜呀,是他此生****仅有的一次,**的一次,可是他不知道。他狂喜地捧着宝贝跪下,朝着东南西北四方拜了好几拜。他想,这山,这山林,真是有情有意啊。
    宝生知道,姐的手镯有了,新衣裳也有了。他成竹在胸,想起很久以前那个冬至夜对姐的许诺,“姐,我以后,让你顿顿能吃上胡萝卜熬羊肉……”这样的日子,这样温暖腥膻的好日子,扬眉吐气的日子,不会远了。宝生几乎被那逼近的热气和辛香熏出眼泪。
    六月二十三
    六月二十三,在河边碛城一带,是个大日子。
    六月二十三,是马王爷的生日。这马王爷,相传是家畜们的守护神。到这**,凡养骆驼的人家,都要在家中设立马王爷牌位,烧香烧表,摆供祭祀。*要紧的,是要许“神书”三天,请艺人来酬神说唱。养骆驼的人家,从这一日算起,你家三天,我家三天,他家再三天,差不多要连说一两个月,是河边*热闹的一段日子。
    石湾村也有养骆驼的人家,不过都不是“兴茂隆”那样的富商大户,少则一峰两峰,多则三峰五峰,这样的人家自然雇不起驼工,都是驼主自己拉骆驼跑买卖,把黄河里运来的油、盐、碱、皮毛、莜面等贩运到晋中平川、临县三交,或者是吕梁山深处石楼、永和一带,挣几个辛苦脚钱。到“下场”的日子,这些养骆驼的小门小户,不用说都是把骆驼看得比自家的命还重,一家出一人,大家相跟着结伴拉骆驼进山躲暑,留守在家里的人,就要张罗着给马王爷说书酬唱过生日的大事情了。
    说书的艺人都是盲人,弹一手好三弦,两条腿也不闲着,一腿绑书板,一腿绑小铜镲,面前桌子上还横着惊堂木,说打弹唱,一样也误不下。说的都是大书,《彭公案》《施公案》《包公案》《刘公案》这一些公案故事,要不就是大小八义这些侠义掌故。自然也唱酸曲,叫“小段”,小段里常常是荤素交加,让爷们儿汉子乐不可支,笑翻了天,而婆娘女子们则宽谅地怜惜地笑着,就当他们是玩闹的孩子。这一来,这粗鄙的快乐反倒显出了一种赤子的天真干净,是大河的品格。
    高家没养骆驼,也不办祭祀。宝生姐夫春天种完自家的地,就出门揽工去了。六月二十三,一清早,天将微明,宝生姐就挎着篮子来到村口五道庙。那五道庙,说是庙,其实已荒颓多年,坍塌得只剩一座神龛,满地荒草。宝生姐就在荒草尘埃中跪下了,先摆贡品,一掀篮子的盖布,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蒸山药蛋。她将山药蛋双手捧出来,摆到神龛前,一低头,泪落在山药蛋上。她没有香,也没有黄表纸,两手空空,一头磕到地上,嘴里说了声,“马王爷爷呀,你替俺家宝生,吃上颗山药蛋———”泪水就把下面的话哽回去了。
    她悲伤地哭了许久,泪流如雨。她不知道该对马王爷爷说些什么,许些什么。她有一肚子的话,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可怜的、无父无母的兄弟下场去了,临走没吃上她一颗山药蛋!别人家下场去的人,临行要包着吃粽子,吃糕,吃莜面饺子,她却心虚气短连一颗山药蛋也没让宝生吃上。“马王爷爷,俺没有好吃好喝,你替俺兄弟,吃上颗山药蛋,俺连夜没合眼蒸下的———”她抽泣着,翻来覆去念叨这一句话,哭得喘不上气。
    这**,石湾村好热闹,养没养骆驼的人家,都觉出了喜庆。盲艺人已经进村了,背着弦子,带着全套家伙。今年请的是临县有名的一个说书先生,外号“果子红”。上午办完祭祀,下午就开场。**家,是村东头“碗秃”家。他家骆驼算是村里*多的一家,整整六峰,刚好一练。他家的���,也比旁人家的“一炷香”土窑气派一些,是“四平起混石窑”。书场子就设在他家窑院里,一棵大榆树,洒下浓阴,女人们早早洒水扫净窑院,在树阴下摆好桌凳。一村子人,除了“下场”去的男人,能走动的,老少男女,差不多全都来了,挤了一院子,算是给马王爷爷庆寿。“果子红”让人牵着,一出场,人们就笑起来:先看见了一个醒目的大酒糟鼻头,红如海棠。“啊呀呀,怪不得叫个果子红哩!”女人们笑得用巴掌捂住了嘴。
    “果子红”也不怪见,脸上挂着谦和、宽容、澄明的笑意,“啪嗒”一声,踏响了腿上的竹板,一仰脸,开口自报家门:
    “山丹丹开花背洼洼红,难活不过咱没眼人,无父无母无亲人,人送个好名果子红———”
    人们静默下来,不笑了。人人觉出了刚才那笑声的轻浮。有个女人突然抽泣起来,人们很惊讶,一看,原来是宝生他姐。她婆婆搂着孙子坐在旁边,登时垮下了脸,吼她道,
    “马王爷爷过寿哩,看不吉利的!就你眼窝子浅,存不住个马尿!”
    “果子红”还是谦和温暖地笑着,“这位大嫂,想是家里有人下场去了,心里想得难活,先听我果子红唱个小段,排解排解愁烦。”说罢,嘣棱棱弹起了弦子,开口唱道,
    “家住陕西米脂城,
    四沟小巷有家门,
    一母所生二花童,
    奴名冯彩云———”
    男人们“哦———”一声,叫起来,“哦,冯彩云!冯彩云!”
    这一下,男男女女,大家都会心地笑,这是个人人皆知的故事,却百听不厌。说的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好女人,怎样从陕西流落到这碛城地面,*后做了妓女,给一城的男人带来了欢乐。“果子红”是条“云遮月”的嗓子,略有些沙哑,却分外结实,是千锤百炼过来人的声音,唱这种酸曲小段儿,竟也有着黄钟大吕的苍凉。宝生姐听他唱,止不住地鼻酸。她觉得他似乎是专门唱给她听的,字字句句,话后面还有话,这让她分外动心。
    “恓惶不过我出门人,
    举目无亲苦伶仃,
    好人叫做这赖事情,
    老天不公平……”
    这个下午,又快乐,又忧伤,又红火,又空净。村子几乎成了一个空村,只有一个场院是喧腾的,就像一颗分外壮硕、鲜灵的心脏。谁也不知道,灾祸正在向他们逼近,枪声响起时,人们还以为是谁在放炮仗。一只白公鸡扑扑棱棱跌跌撞撞飞进了碗秃家窑院,扑腾一阵,痉挛着咽了气。这时人们才惊讶地看到那鸡身上的白羽毛被血染红了。
    一村人,几十口子,叫鬼子堵在了这洒满树阴,宽畅、凉爽的窑院里。是一小股部队,三五十号人,荷枪实弹。后来才知道,这不过是一伙过路的鬼子。石湾村有史以来**次和鬼子遭遇了。这个干干净净、本本分分的村庄,还从来没有应付侵略者的经验。人们还没有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碗秃他大,想起了自己主人家的身份,分开人群哆哆嗦嗦朝这群不速之客走过去,嘴里寒暄地说着,“来啦?———”
    话没落音,一把雪亮的刺刀就捅上来,“扑哧”捅穿了老人的肚子。那锋利的刀刃潇洒漂亮地一划,老人就开了膛。活了七十年与世无争的老人倒下去时,脸上还挂着温良谦和的笑意。肠子和血流出来,腥热地流了一地。他家的大黄狗见主人被伤,疯了,呜咽着扑上去就撕咬那凶手,“砰”一声,枪响了,大黄狗呜咽着倒地,眼珠子被枪打飞了,成了一个血洞。刹那间,刚刚还狂欢的院子里,眨眼躺下了两具尸体,鲜血冒着缕缕热气。石湾村被这血气笼罩了。
    “天杀的呀———”碗秃他娘,白发苍苍,捣着两只小脚,就要冲上去拼命,让身旁的女人们死死拽住了。“天杀的呀———”她悲痛欲绝地嘶叫,愤怒地跺着她的小脚,两只眼睛里流出了血,人昏死过去。女人们架着她,鬼子笑嘻嘻地朝着人群中的女人们扑上去。大闺女小媳妇,霎时发出尖叫,不年轻的媳妇也被他们撕扯着往人群外拖。有的女人抱着孩子,孩子让他们劈手夺下扔在地上。宝生姐被一个紫面皮小胡子揪着小纂儿倒拖出好远,一只鞋也在挣扎中掉了。她嘴里乱叫着救命,她喊爹,喊娘,喊男人的名字,喊宝生,男人和宝生都不在跟前,救不了她。混乱中她突然听见了儿子荞麦尖利的哭喊,一声递一声,“娘!娘!娘———”她拼了性命似的大叫说,“荞麦子你闭上眼!闭上眼!———”她嘴里咸丝丝的,喉咙喊出了血,她不能让她的亲儿眼睁睁看着她受糟蹋。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扑上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腿,一个颤巍巍沙哑的声音,云遮月的声音开口说道,
    “行行好吧!求求你行行好!她是有儿有女,做娘的人啦,行行好给她留点脸面———”
    “八格!”小胡子被这意外的抵抗激怒了,他松开手,回身抽刀,“嗖———”一声,“果子红”的一条胳膊应声飞落在了地上。这条胳膊,刚才还弹着弦子,飞落下去时,细长的五个手指上还套着弹弦子的假指甲。方圆百里,没有谁的手,比这只手更灵巧,更珍贵了。河边*有才情的一只臂膀,此刻,残缺地躺在血泊中,像个假肢。“果子红”长叹一声,仰天笑了,那笑容,有着明眼人所不能了悟的奇怪的澄明和悠远,“果子红”说道,
    “你呀!你把我吃饭的家什毁了,罢,我跟你们拼了吧!”
    说完,他敛起笑容,一头朝那小胡子撞去。小胡子冷不防竟被这凶猛的决死的一撞撞倒了。他就像开了天眼一样在*后的时刻看见了这世界,他准确地、一口叼住了小胡子的鼻子,“咔嚓”一声,传来一声狼嚎般的惨叫。枪声响了。接下来十几把刺刀戳到了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盲艺人身上。他倒在血泊中,嘴里咬着敌人的鼻子。
    宝生姐吓傻了,瘫坐在了地上。发了疯的鬼子“呼啦”一下拥上去,眨眼工夫,她的衣裳就成了碎片。几十号人,当着一村人的面,当着她公婆、儿女,当着几十岁的老人不懂事的娃,当着壮年的汉子、花苞般还没开放的姑娘,当着这些喊她婶子、嫂子、大姐或妹子的乡亲邻里,当着黄土高原*洁净仁义的蓝天白云,开始轮番作践这女人,糟蹋这女人,凌辱折磨报复这女人。这一场折磨,比一百年还长……阳光白亮亮的,像是有一百个太阳,悬在人头上,石湾村人世世代代,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一个让人无法容身的白昼。等他们再散开时,地上的女人,早已没有了人形,哪里还是那个温顺羞涩的农家媳妇?高原上玉米一样饱满的媳妇?只是一堆污秽不堪的血肉,赤条条的,身上连一丝丝遮挡都没有剩下,一丝丝余地都没有留下。肿胀的一张脸,看不清眉眼五官,只听见她出气的声音,像呼啸一样,尖利、刺耳,令人惊心。
    男男女女,一村人,都把眼睛闭上了。
    石湾村血案
    这**,六月二十三,马王爷寿诞日,石湾村的女人们,闺女媳妇,二三十号人,被鬼子驱赶进村中花厅院,糟蹋了。
    花厅院是石湾村*气派的建筑,明柱厦檐的砖石窑洞,背山面水,依着山势,建在山坡高处,看上去像是窑上叠窑。这家的主人,不是买卖人,也不种庄稼,是行伍之人,行踪不定,原只有一个老娘住在这里,后来老娘去世了,这窑院就一直空着,住着几个看门照户的底下人。当初他家盖这窑院,据说请了几个南方来的石匠、木匠,所以这窑院所有的窗棂门楣上,木雕、砖雕,雕的都是细巧精制的花样:富贵牡丹啦、喜鹊登梅啦、兰花菊花啦、木樨海棠啦,色色都是花事。村人就把这院叫做“花厅院”。
    花厅院,算是石湾村的一个制高点,站在这院里,瞭山、瞭坡、瞭河,甚至瞭得清河心中那块雄奇的“碛”,风光尽收眼底。只是,这**,河和“碛”都被糟践了。花厅院变成了人间地狱。
    这**,干干净净的石湾村,脏得不成样,污秽得不成样。血流成了河,人血,牲畜的血,浸透了黄土。腥热的血气笼盖了村子,****不散。
    猪、羊、鸡、牛,能杀的都让杀了。临走,顺手又点了几座窑院。碗秃家窑院让点了,那几具尸首,都烧成了黑炭。
    宝生姐让人抬回家,还有一口气。当晚,这口气,让她挣扎着爬,爬下炕,爬到水缸边,一头栽进了水缸里。那水,是黄河的水,她喝了30年……她婆婆在那厢,其实听到了动静,却忍住泪没有过来。她婆婆想,“孩儿啊,死吧,死了干净,死了就不遭罪了,死了就能给众人一个交代了……”
    这一晚,被凌辱的女子媳妇们,都思谋着寻死,投河的投河,上吊的上吊,好在人们搭救得及时,没再出人命。这一夜,是一个不眠的长夜,一夜长于百年说的就是这样的夜晚,石湾村被女人们绝望的哭声折磨着,煎熬着。到早晨,村里说得上话的几个老人家,不约而同来到了村**“高圪台院”,去见这石湾村*年长也是*有威望的老人陈卯根。于是,这天清早,78岁的陈卯根老人出现在石湾村血污未干的村街上,手里拿着一面平素里戏台上用的铜锣,身后跟着那几个老者。陈卯根一边走,一边“咣———”地敲响了铜锣,锣声远远划破了河面上的雾气。他用苍老沙哑的声音仰天喊道:
    “日本鬼子来了———是遭了天年,乡亲们大家———不要怪见———”
    一语喊罢,他老泪纵横。
    那**,他爬坡下沟,走遍了石湾村,一边走,一边敲,一边喊。他用他78岁的老脸,为那些受凌辱没有勇气没有脸面活下去的女人们,恳求着世人的宽宥。
    鲍仇出世
    “白露”过后,起场的日子到了。
    这一个夏天,宝生变了不少,人壮实了,性子也开阔了,话也多了。性子一开阔,眉眼也变得宽展舒朗。伙计们开着宝生的玩笑,说,“宝生呀,你发财了,回去小心‘姑娘场’里的姑娘们,掏空你的身子,再掏空你的钱褡子!”
    宝生笑而不答,心想,你当我是你们哩。
    党参、黄芪、还有蘑菇这些山货,都叫他装进了来时装粮食的口袋里,捆扎结实。那宝贝大茯苓则背在他自己身上。这些宝贝呀!他抚摸着口袋,骄傲地微笑。有经验的驼工们给他估算过,这些草药、山货,差不多能淘换回半峰骆驼了。照这样干下去,明年再干一个夏天,兴许宝生就能有一峰自己的骆驼。“宝生呀,”四喜叔含着烟锅子对他说,“山神爷另眼看顾着你哩,你可要知足。”
    宝生知足。他不贪心,他不急着要自己的骆驼,他只要够给姐打一对银镯子,给姐的公婆各扯一件衣裳就心满意足了。剩下的钱,给外甥子们买些点心冰糖,若还有富余,就把它们一分不剩当着姐面都交给姐夫,也算他们收养他一场。
    不知不觉,宝生变得宽厚了,心里有了地方,念起高家的恩情。高家对宝生是有恩情的呀!到底没让一个七岁的孤儿讨吃流浪,流落他乡,或是落到人贩子手里,从此和姐天各一方。不管怎么说,苦也罢,委屈也罢,他们让他和姐厮守着长大了,让姐把他亲着、疼着疼了这么长远。宝生这样想着,眼眶子就发热了,心变得很绵软,像被太阳照暖的一池山水浸泡着。
    碛城可真是热闹。在深山里钻了三个多月,猛一回来,不由得让人想起那句老话,“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人走在狭窄的街上,喧嚣的市声像河浪一样一涌一涌,涌得人东倒西歪,几乎站不住脚。一连几天,宝生忙着出手他的山货宝贝,忙着跑银楼,逛布店,晕乎乎的,乐陶陶的,吃醉了酒一般,乐过了头。在银楼里,他拿不定主意,该选个什么款样,左思谋右思谋,正在为难,只见一个女人,水一样荡进来,说,“掌柜的,取镯子。”
    这女人,一看,就知道是“姑娘场”的,解放脚,穿一双绣花鞋,满鞋帮绣的是秋海棠,腥红欲滴。虽说已是过了“白露”的节气,身上却仍然是一件单洋布衫,袖口宽宽的,倒是素净的月白。她站在那里,不声不响,并不张扬,可银楼却分明变得逼仄了,逼仄得让人气都喘不均匀。镯子取来了,她随手套到了腕子上,试着大小。是一种绞麻花的银镯。银镯在她水葱似的腕子上上下滑动,指尖涂了凤仙花,也是滴血的。她随意一抬手,霎时,满屋子波光潋滟,风生水起。
    宝生的心扑腾扑腾一阵乱扑腾,像囚了一林子的鸟。
    就选这种绞麻花款样了。镯子揣在怀里,迈过银楼的高门槛,站在秋阳下面,宝生忽然觉得有些心虚,给姐买了和这种女人一样的东西,这是怎么说?
    知情的人,看宝生这样快乐地忙,都不忍心告诉他实情。东家、掌柜、伙计,就连一块“下场”回来的生死弟兄们,现在也都知道那惨事了。没人再开宝生的玩笑,私底下,倒觉得还真不如让“姑娘场”的姑娘们掏空他的钱褡子好受些。四喜叔望着他春风得意一门心思奔光景的背影,告诉众人,“让这娃再高兴两天吧。”四喜叔这是**回叫宝生“娃”,他知道,这两天的高兴、欢乐之后,这娃,这苦命的娃,一辈子也不会再高兴了,永辈子也不会再高兴了。
    东西置齐了,镯子、布料、冰糖、炉食、枣鼓仙,吃的,用的,一样也没落下。还专门到“祥记烟草行”买了两包“洋旱烟”,一包“单刀牌”,一包“大婴孩”,是预备让姐夫年节宽待亲朋的。东西扎裹停当,该背的背,该提的提,跟东家告了假,临出门,四喜叔叫住了他。四喜叔对他说,
    “宝生啊,听没听说过那句话,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听说过呀,”宝生点点头,心里却有些犯疑惑,“叔,咋想起问我这?”
    “不咋,”四喜叔在窑墙上猛地磕了磕他的烟袋锅,“听说过就好,咱在山里钻了这些日子,谁知道这人世上有多少料想不到的事?叔是提点你一句。”
    这话,让宝生心里一咯噔,可他的心让快乐塞得太满了,没有地方装别的东西,哪怕是先知的启示。他快乐得像匹青春的骏马撒欢出门,身后,十几双弟兄们的眼睛,怜惜地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

    后来,宝生想,从天堂到地狱的路,原来只有不到八里。
    他差一点认不出石湾村,烧焦的大榆树、大火熏黑的街墙、坍塌的窑院、空气中弥漫的哀伤,满街上,狗不见一条,猪不见一头,连鸡也不见一只,像走进了荒村,像走进了鬼村。宝生腿软了,忽然想起了四喜叔的话: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他心慌得要命,拔腿朝家里跑,一边跑一边拼命喊叫,“姐!姐———”窑门开了,院门开了,姐夫、外甥外甥女,迎出来,姐的公公婆婆,两个老人家,也迎出来了,唯独没有她,宝生*亲的亲人,这世上,****的那个亲人。然后,他就看见了,外甥和外甥女,都戴着重孝。恐惧就是在这一刹那像*黑*深*绝望的黑夜一样把他吞没了。
    河对岸,是边区。
    这**,边区招募新兵,一个风尘仆仆脸色阴沉的年轻后生来到了报名的地方。穿军装的文书,戴眼镜,毛笔字写得很流畅。文书捏着羊毫,问年轻后生,
    “叫什么名字?”
    “报仇。”
    “鲍仇?”这文书是南边人,不大听得懂黄土高原上的土话,“哪个鲍?哪个仇?是‘丰鲍史唐’的鲍吗?鲍参军的鲍?”
    后生不识字,也没有背过百家姓,他当然是要“参军”的。他重重地点头。从这一刻起,这世界上,就没有“常宝生”这个人了,从这一刻起,一个叫“鲍仇”的人出生了。枪杆子握在他手里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山气”那一声长叹:“咳,这世道———”是,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世道需要的是更有劲的东西:以血还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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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与世界的交涉中工作《小说月报》编辑部
    附录:《小说月报》第十三届百花奖获奖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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