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鸟
─—偶记前天在庭树下看见的一件事
有一只小鸟,它的巢搭在*高的枝子上,它的毛羽还未曾丰满,不能远飞;每日只在巢里啁啾着,和两只老鸟说着话儿,它们都觉得非常的快乐。
这**早晨,它醒了。那两只老鸟都觅食去了。它探出头来一望,看见那灿烂的阳光,葱绿的树木,大地上一片的好景致;它的小脑子里忽然充满了新意,抖刷抖刷翎毛,飞到枝子上,放出那赞美“自然”的歌声来。它的声音里满含着清—轻—和—美,唱的时候,好像“自然”也含笑着倾听一般。
树下有许多的小孩子,听见了那歌声,都抬起头来望着─—这小鸟天天出来歌唱,小孩子们也天天来听它,*后他们便想捉住它。
它又出来了!它正要发声,忽然嗤的一声,一个弹子从下面射来,它一翻身从树上跌下去。斜刺里两只老鸟箭也似的飞来,接住了它,衔上巢去。它的血从树隙里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来。
从此那歌声便消歇了。
那些孩子想要仰望着它,听它的歌声,却不能了。
梦
她回想起童年的生涯,真是如同一梦罢了!穿着黑色带金线���军服,佩着一柄短短的军刀,骑在很高大的白马上,在海岸边缓辔徐行的时候,心里只充满了壮美的快感;几曾想到现在的自己,是这般的静寂,只拿着一枝笔儿,写她幻想中的情绪呢?
她男装到了十岁。十岁以前,她父亲常常带她去参与那军人娱乐的宴会,朋友们一见都夸奖说:“好英武的一个小军人!今年几岁了?”父亲先一面答应着,临走时才微笑说:“他是我的儿子,但也是我的女儿。”
她会打走队的鼓,会吹召集的喇叭,知道毛瑟枪里机关。
也会将很大的炮弹,旋进炮腔里。五六年父亲身畔无意中的训练,真将她做成很矫健的小军人了。
别的方面呢?平常女孩子所喜好的事,她却一点都不爱。
这也难怪她,她的四周并没有别的女伴。偶然看见山下经过的几个村里的小姑娘,穿着大红大绿的衣裳,裹着很小的脚,匆匆一面里,她无从知道她们平居的生活。而且她也不把这些印象,放在心上。一把刀,一匹马,便堪尽过一生了!女孩子的事,是何等的琐碎烦腻呵!当探海的电灯射在好好无边的大海上,发出一片一片的寒光,灯影下,旗影下,两排儿沉豪英毅的军官,在佩剑铿锵声里,整齐严肃的一同举起杯来,祝中国万岁的时候,这光景是怎样的人涌出慷慨的欢乐的眼泪呢?
她这梦也应当到了醒觉的时候了!人生就是一梦么?
十岁回到故乡去,换上了女孩子的衣服。在姊妹群中,学到了女儿情性:五色的丝线,是能做成好看的活计的;香的,美丽的花,是要插在头上的;镜子是妆束完时要照一照的;在众人中间坐着,是要说些很细腻很温柔的话的;眼泪是时常要落下来的。女孩子是总有点脾气,带点娇贵的样子的。
这也是很新颖很能造就她的环境——但她父亲送她的一把佩刀,还长日挂在窗前。拔出鞘来,寒光刺眼,她每每呆住了。白马呵,海岸呵,荷枪的军人呵……模糊中有无穷的怅惘。姊妹们在窗外唤她,她也不出去了,站了半天,只掉下几点无聊的眼泪。
她后悔么?也许是,但有谁知道呢!军人的生活,是怎样的造就了她的性情呵!黄昏时营幕里吹出来的笳声,不更是抑扬凄婉么?世界上软款温暖的境地,难道只有女孩儿可以占有么?海上的月夜,星夜,眺台独立倚枪翘首的时候:沉沉的天幕下,人静了,海也浓睡了,——“海天以外的家!”这时的情怀,是诗人的还是军人的呢?是两缕悲壮的丝交纠之点呵!
除了几点无聊的英雄泪,还有什么?她安于自己的境地了!
生命如果是圈儿般的循环,或者便从“将来”,又走向“过去”的道上去,但这也是无聊呵!
十年深刻的印象**于她现在的生活中的,只是矫强的性质了——她依旧是喜欢看那整齐的步伐,听那悲壮的军笳,但与其说她是喜欢看,喜欢听,不如说她是怕看,怕听罢。
横刀跃马和执笔沉思的她,原都是一个人,然而时代将这些事隔开了……
童年!只是一个深刻的梦么?
看戏
时间是晚上八点。太阳虽然早已经下落,但暑气并没有收敛。没有风,公园里那些屹立着的古树是静静的。树叶子也是静静的。露天的劳动剧场也是静静的。
但剧场里并不是没有人。相反地,人挤得非常满。每个角落里都是人,连过道的石阶上都坐着人:工人、店员、手艺人、干部、学生,甚至还有近郊来的农民——一句话,我们首都的劳动人民。从前面一排向后面一望,这简直像一个人海。他们所发散出来的热力和空中的暑气凝结在一起,罩在这个人海上面像一层烟雾。烟雾不散,海在屏住呼吸。
舞台上的幕布分开了,音乐奏起来了,演员们踩着音乐的拍子,以庄重而有节奏的步法走到脚灯前面来了。灯光射在他们五颜六色的丝绣和头饰上,激起一片金碧辉煌的彩霞。这个迷蒙的海上顿时出现了一座蜃楼。那里面有歌,也有舞;有悲欢,也有离合;有忠诚,也有奸谗;有决心,也有疑惧;有大公的牺牲精神,也有自私的个人打算。但主导这一切的却是一片忠心耿耿、为国为民的热情。这种热情集中地、具体地在穆桂英身上表现了出来。
当这个女主角以轻盈而矫健的步子走出场来的时候,这个平静的海面陡然膨胀起来了,它上面卷起了一阵暴风雨,观众像触了电似的对这位女英雄报以雷鸣般的掌声。她开始唱了。她圆润的歌喉在夜空中颤动,听起来似乎辽远而又逼近,似乎柔和而又铿锵。歌词像珠子似的从她的一笑一颦中,从她的优雅的“水袖”中,从她的婀娜的身段中,一粒一粒地滚下来,滴在地上,溅到空中,落进每一个人的心里,引起一片深远的回音。这回音听不见,但是它却淹没了刚才涌起的那一股狂暴的掌声。
观众像着了魔一样,忽然变得鸦雀无声。
他们看得入了神。他们的思想感情和舞台上女主角的思想感情交融在一起。随着剧情的发展,女主角的歌舞渐渐进入高潮。观众的情感也渐渐进入高潮。潮在涨。没有谁能控制住它。这个一度平静下来的人海又忽然膨胀起来。戏就在这时候要到达顶点。我们的女主角也就在这时候像一朵盛开的鲜花,观众想要把这朵鲜花捧在手里,不让它消逝。他们都不约而同地从座位上起来,真像潮水一样,涌到我们这位艺术家的面前。观众和他打成一片。舞台已经失去了界限,整个的剧场就是一个庞大的舞台。
我们的这位艺术家是谁呢?他就是梅兰芳同志。过了半个世纪的舞台生活以后,现在66岁的高龄,他仍然能创造出这样富有朝气的美丽形象,仍然能表现出这样充沛的青春活力,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这种奇迹只有在我们的**里才能产生——因为我们拥有这样热情的
观众和这样热情的艺术家。
作者简介
叶君健是**的儿童文学作家,翻译家,曾经翻译过安徒生童话全集。
导读
这篇作品是作者的散文佳作。文章很短,但是已经形象地给我们展示了戏剧大师梅兰芳的艺术风采以及观众对其狂热的喜爱。
天下掉下星星来
有个小姑娘,名字叫安娜。她先是没有了爸爸,后来又没有了妈妈。她成了孤苦无依的孤儿。她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除了身上穿的,和手里的一块面包,她什么也没有了。她穷苦,却并不缺少纯洁和善心。安娜总想着要用妈妈喜欢的大波斯菊,来装饰妈妈的坟墓。
安娜在破旧的连衣裙上套上了补丁摞补丁的背心,脖子上围一块围巾,头上戴一顶有洞眼的帽子。她出发去找大波斯菊了。
路上,她看见一个男孩子倒在地上,就把他扶了起来。
“小姐姐,我饿昏了,你给我一点吃的东西好吗?再没有东西吃。我就要饿死了。”
安娜虽然自己也只有手中的这一小片面包,但仍然慷慨地说了声:“给。”就递给了男孩子。
男孩子接过面包,立刻吃了。稍稍恢复了一点生气的男孩子,道过一声谢,就离开了。
安娜继续向前走,去找她要找的大波斯菊。她很小的时候,曾跟妈妈一起到过盛开大波斯菊的清泉边。现在,她想再到那儿去采大波斯菊。季节已到晚秋,忽然一阵寒风吹来,把她的帽子吹了起来。帽子刚好落在正朝她走来的小女孩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