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罚我写篇作文。约斯威希亲自把我带进我的囚室。这位我们大家喜爱的看守员敲了敲窗栅栏,捏了捏草垫子,接着又仔仔细细检查了铁柜子和镜子后边我老藏东西的那个角落。然后他闷闷不乐地查看了桌子和满是刻痕的小板凳,对水池挺感兴趣地瞧了瞧,甚至反勾起手指向窗台板使劲地发出了几声叩问,还查了查炉子有没有问题。然后他走到我跟前,从容不迫地对我从肩膀到膝盖搜查了一遍,以确保我的口袋里没带危险品。他一脸责怪地把本子放到桌子上,这是本作文本,灰色的标签上写着:德语作文本,西吉 ·耶普森。他生性善良,替我伤心、失望之余招呼也不打就朝门外走去。我们时常挨罚,对此,这位我们喜爱的看守员约斯威希比我们更伤感,难受的时间更长,蒙受的阴影更深。他没用自己的话,而是用锁门的动作向我表明他很难过。他无精打采地把钥匙往锁眼里送,不知该怎么办似地捅了又捅,迟疑半晌,才转了一圈又停住了手,重新开了锁。他自责地狠命转动了两圈钥匙,像是对自己的犹豫不决作个了断。把我关起来罚我做作文的不是别人,偏偏就是卡尔·约斯威希,一位孱弱而腼腆的人。 虽然我就这样坐了差不多整整**,可怎么也动不了笔。从窗口望出去。易北河流过我模糊的倒影;我闭上眼睛,河水依然不停地流,河面上铺满浮冰,发出蓝莹莹的光。我不由去注视拖船,这些拖船的船头漆���剥落,外加挡板,在河面上剪裁出各式各样的灰色冰块。我还得直面易北河,看它如何在涨水的时候把冰块轧轧作响地挤上岸,一直推到干枯的芦苇丛中才罢手。我很讨厌地看着一群乌鸦,它们好像在施塔特那边有约会似的,分别从韦德尔、芬肯韦德和哈内弗桑德飞过来,在我们岛上会齐后飞上天,在空中盘旋,直到一阵顺风吹来,把它们送到施塔特。长着节疤的柳树上涂着闪亮的薄冰,还蒙上了一层干白霜,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使我分心的还有白颜色的铁丝网、劳动车间、河滩边的警示牌、菜地里的大块冻土——春天我们在看守的监督下在这儿自己种菜——甚至还包括太阳,阳光像隔了一层毛玻璃显得有点暗淡,投下一些长长的斜影。有一回我不顾一切差不多要动手写了,可是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到那座用铁索固定的伤痕累累的浮桥上。桥头系着来自汉堡的一条汽艇,船不长但很宽敞,黄铜装饰物闪闪发亮。这条船每星期要运送多达一千两百名心理学家来这儿,他们对难以教育的青少年都表现出病态般的兴趣。我不能不关注这些心理学家,他们走上弯弯曲曲的河滩小道后被带进蓝色的教养所办公楼。寒暄过后,免不了还要关照他们须谨慎小心,调研时别露声色。然后,他们心急火燎地冲出大楼,装出漫无目的的模样,成群结队地在小岛上乱跑,去靠近我的那些朋友:譬如培勒‘卡斯特内、艾迪·希路斯以及坏脾气的库尔特辛·尼克尔。教养所经过推算,认定在这个小岛上改造好的青少年出去后不再犯罪的概率为百分之八十,这帮心理学家对我们如此感兴趣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要不是约斯威希把我关在这里罚我写作文,他们肯定也会追到我的身后,肯定会把我的履历放到他们的聚光镜下,想方设法去弄清我的真面目。不过现在我非得补上这两节德语课,非得交出这篇作文来,我们那位希姆佩尔所长和瘦长而可怕的考尔布荣博士都等着要呢。这种事在邻岛是不可能发生的。与我们岛相邻的哈内弗桑德岛也位于易北河下游,在……P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