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不是渺小,是悲惨;悲惨在于受制于他自己(制与受制是一)。深深地进入了解自己,而对自己有办法,才得避免和超出了不智与下等。这是*深渊的学问,*高明*伟大的能力或本领。
——梁漱溟《这个世界会好吗》
你是你自身的先驱,你建造的塔只是你“大我”的根基,你的“大我”,又将成为新的根基。我们常常是,也将永远是自身的先驱。
——纪伯伦《先知》
李嘉诚为跟孙儿交流,打开了《盔甲骑士》[1]一书,竟然自己也爱不释手,从中悟出不少经商思维,并因此喜作《童话中的玄机》,为发现盔甲中的真我而直面现实转型鼓与呼。为探索女儿的玄妙世界,我也打开这本启蒙���物,一面为盔甲骑士的故事所感动,一面体味着中国企业家的命运,思索着这些力行者所面临之困局的求解之道。
《盔甲骑士》 是探索生命本质的钻石般的杰作。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心地善良、充满爱心、坚毅勇敢的骑士,他铲除恶龙、拯救危困中的公主、备受世人推崇,为此,国王赏赐他一套闪亮的盔甲。久而久之,骑士习惯了盔甲的光芒,却没有注意到盔甲已开始生锈。终于有**,蓦然惊觉,他已经深陷生命的危机而不能自拔。于是,他不得不踏上了寻求脱掉盔甲的活命之路。该书问世20余年经久不衰,被誉为当代*震撼心灵的寓言故事。“骑士的盔甲”也因此成为禁锢人们自由身心的一切面具与枷锁的代名词。
一直以拯救他人为己任的骑士,居然自己陷入了严峻的生存危机。
造成生命危难的,正是帮助他确立功名的盔甲。这套盔甲是国王赏赐的礼物,是用一种非常稀有、和太阳一样闪亮的金属所制成的。有些人发誓说,曾看见太阳从东边升起的,从北边落下。事实上他们看到的,不过是骑士朝四面八方前进而已。骑士非常喜欢穿上盔甲,他渐渐习惯了人们的诧异与赞扬,习惯了盔甲带来的力量与**感,习惯了盔甲所散发的神秘与光芒,习惯了盔甲塑造的另一个自我,那个可以随时躲避世人包括他妻儿的自我……直到有**,因为三年看不到他的真面目,他的爱妻要带着儿子离他而去,骑士才意识到脱下盔甲的紧迫性。随之而来的问题比想象中还严重。由于盔甲已经生锈,他请大力铁匠用斧子砍他的盔甲,结果盔甲变形了,致使骑士无法正常睡眠,也不能正常进食,甚至不能正常喝水。他的生命受到了**的威胁。于是,他不得不离开家门。当然,这一回不是去拯救公主或世人,而是为自己出发,去寻找自己的救赎。
骑士的难题,与我们那些正在经受磨难的企业家之命运何其相似!
企业家,尤其是那些成功企业家,曾经影响了数不胜数的事件,荣誉、秘籍、成功、果断、进取等等光环加身,让他们有了一览众山小的豪迈,同时也落下了身置于人群中的孤独与落寞。站在高处的企业家们,其高大、阳光、优雅的一面,受到媒体与公众的倾慕。可是谁又知道,企业家正遭受着怎样的没人理解的孤寂与身负重荷的彷徨。企业家们的双重人格究竟造就了怎样的一个傲慢者、一个抑郁者或一个破坏者?企业家们的双重视野究竟让他们陷入了怎样的落寞,或赢得了怎样的灵感与精神明辨力?他们是否也像山上的树一样,愈求升到高处和光明,它的根就愈挣扎向下,向地里,向黑暗,向深处?我们这些山下人不得而知。他们不像常人,可以随意向人诉说苦闷,小心翼翼或大大咧咧地化解掉任何一点儿危险。企业家的定位与潜规则,使他们面对任何苦闷和无奈时,只有自己消化,很少有人可以为之缓解或分担。久而久之,一种巨大的不**感袭来,形成他们怀疑一切人的心理机制。他们没有倾诉对象,甚至佛或上帝也不与他们同在,所有的难题只能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化解(有些危机自然无法在其中化解掉)。于是,他们纷纷穿上已有的或现成的盔甲,或日夜由生猛的保镳护卫,或一味将繁杂的业务缠于一身,或进入不知为谁忙乱的债滚债的泥沼,或干脆就患上抑郁症,陷入了深深的生存危机……据中国企业家协会发布的《中国企业发展报告》称,近20年中,我国已有1200多名企业家因种种心理障碍走上了自杀之路。至于非正常死亡的数目,更为惊人。
盔甲骑士,可以跟众多智者交流,他们可以带他走上一条求生之路。而我们的企业家,则没有骑士那么幸运。他们没有智者和法师指点,也很少能得到被他们偶尔发出的火暴脾气弄伤的亲人们的谅解。固然,虚荣心、胆大妄为、虚伪的羞愧、豪赌的果断、无尽的贪欲、信仰的迷失等在很大程度上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但是又有谁曾探究过这些受到创伤的人们的内心深处,并了解过他们隐藏在内心深处而不为外人所知的奥秘呢?在那漫长的岁月里,他们的家人、朋友、公司同事、社会的智者等,本来是能够发现、捕捉、探听出这些人心灵中的某种奥秘,以理解和缓冲其内心的烦恼和痛苦的,但人们却没有这样做。企业家艰难攀登上了众人向往的无限风光的峰顶,还没来得及陶醉喜悦,旋即被那里冰刀一样的寒冷、稀薄的空气、不见底的悬崖等窘境所迫,于是便想走下山来。可是,他们却找不到插足的地方。而且,他们原来上山时住过的客栈此时已经没有了他们的容身之地。因为,一种不平衡的情绪在酝酿、生成与膨胀。企业家们的出类拔萃,成为一些人的眼中钉———这些人要在思想上、理论上、舆情上将企业家们摧毁,有时甚至要摧毁其肉身。好像企业家就应该承受高风险,就应该为自身的出类拔萃埋单,就应该为取得财富付出代价。显然人们忽视了这些企业家也是人,也有脆弱的情感,也存在承受的极限。
2400年前,柏拉图在《裴多篇》中说出了千古难解的话:“真正爱好哲学的人,无不追求着死亡和死。”这很可能不为他人所理解。危难、压力、阴谋、成功、失败、无聊与孤独,使企业家或多或少地在某个时刻,能够听到内心深处的一个声音———“生就是死,死就是生”。他们深知看破“生死之门”是一种内在的情愫,是**不能说出来的,因为即使说出来,也没有人相信这样的话。死亡有自己的真理,自己的明显性,自己的可能性与不可能性,并且不容忍我们的寻常观念,我们也很难理解死亡。只有特异之人,在精神极度兴奋的
罕见时刻,才能听到和理解神秘的死亡语言。
企业家危难的哲理,要比人们想象的更为深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