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骆雪在流苏帐里呆坐,清楚听到房门之外自己的身价被一次次抬高。
“一千两!”*终一个声音响起,满堂顿时寂静。
老鸨的干笑声随后响起,喜出望外地宣布成交。
骆雪于是清楚知道了自己的价钱。一千两,她的初夜被卖了个这么齐整的价钱。
这个结果她不是不能接受,穷途末路却又标致的女子,多的是她这种结局。
可是门被推开时,她发现手心还是握了一把汗,上下唇还是止不住颤抖。
“你叫骆雪是吗?”还不曾看清楚样貌那人已经立在了她跟前,抬起她下巴,眼里似乎有把利尺正把她上下比量。
骆雪回了声我是,同时抬了抬眼,一双眸子漆黑幽深犹如子夜。
那人点点头开口:“果然是值这个价钱,我们四个有阵子没遇到这么好的货色了。”
骆雪一惊,才高声跟着重复了句“四个?”,眼睛已经被那人拿黑色绸缎蒙了个结实��
门外这时涌进来另三个人,一色的身形高大形容俊秀,没半点淫贼相。
骆雪眼前一片漆黑,听到周遭细碎的脚步,不由得将身子往里瑟缩,脸上血色也褪了个干净,尖下巴因此显得益发楚楚可怜。
那一夜她感觉自己飞速成长,从畏惧到心如死灰,所有希望一起破了个干净,到*后反而就不再害怕。
*终那四个人离开时她甚至扯落黑布,抬起头在血泊里将他们一一打量了个清楚。
那一刻她眼眸雪亮,如丝媚眼里有一团光在燃烧,坚定犀利一直烧到她心深处去。
“不能死,无论如何不能死。”她掐住手掌命令自己:“我还只得十六岁,还没过过好日子,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那些性格里的坚定又回来了,十六年里,面对继母回护弟弟磨炼出来的坚定。
“不能死,无论如何不能死。”七天后她高烧不退,*终被老鸨一张凉席裹了扔到乱坟岗时她仍这么命令自己,两只露在凉席外面的眼睛闪着悲凉而却凄厉的光。
一双脚在她跟前停下,是双女子的脚,穿了厚底鹿皮软靴,靴上面绣着一片绿叶。
她抬头往上看去,*先看见一把红伞,大红色的油纸伞面却配了枝翠竹柄,说不出的妖异。
伞上大雪簌簌而下,那伞下的人被红伞雪光映衬,更是媚中见媚,风流处益发风流。
骆雪被迷了眼,想开口却意识涣散,连一个字也发不出声。
那女子蹲下身子抚住了她脸孔,手是那么滑腻柔软,仿佛一片花瓣扫过。
“我知道你要我救你。”那女子开口,声音婉转柔媚更是勾人魂魄:“你放心我会救你,你不应该这么死了,白白辜负这一身好皮囊。”
骆雪眨了眨眼,觉得无限困顿终于睡了过去。
依稀中觉得有人在替她暖身,一双柔软温存的手,带着热意推过她身体。
她侧头,看见身旁正在侍弄自己的是个清瘦男子,低了头眉目清秀。
见她醒转那男子躬身后退,几乎没有脚步声,只有白袍扫过地面的细微声响。
房内再没有第二个人,骆雪勉强起身打量,只看见自己赤身裸体躺在一张软塌上,塌上铺满白色毛皮,而房的当中有一只火盆正烈烈燃烧。
除此之外房间**的装饰就是一把油纸伞。
一把红伞面翠竹柄的油纸伞,斜斜靠在墙壁,色彩浓烈而怪异,像有说不尽的风情和故事。
鬼门(上)
过了很久骆雪才挪到房门口,蜷着赤裸身子往外打量。
外头是个回字形院落,院中间假山上堆满了积雪,而不远处一株腊梅开的正烈。
没有人影没有声响,满院只有暗香浮动,这情形未免有些诡异。
骆雪整个人往里缩了缩,吃不消外头的寒意。
身后这时有人拍了拍她肩膀,一只涂了鲜红蔻丹的手突然搭在她肩头,骆雪不由吓了老大一跳。
“我吓着你了吗?”来人吃吃笑:“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里的人都像鬼,走路半点声音没有的。”
骆雪回头,认出这位就是先前在乱坟岗救她的女子,连忙点了头表示感谢。
女子不笑了,拿起手里风裘裹住她赤裸身子,又牵起她手:“我叫晚香,现在你跟我去见门主。”
骆雪有些吃惊,但还是沉住气赤脚跟在她身后。
穿过游廊穿出院落,院外原来还有院,一色的白墙黛瓦,遥望似乎没有尽头,颜色清淡但布局却是恢弘。
*终她们走进了东进一间正房,拐过屏风后骆雪就闻见了一股奇异的香味,清淡爽落像三月草长。
还不曾搞清楚状况身上风裘就被晚香摘去,骆雪只好站在房间正中,赤身裸体,脸颊被火烤的微红。
“你不怕吗?”房间里突然响起一把声音,慵懒性感,和晚香的柔媚无骨完全不同。
骆雪这才发现左侧贵妃椅上斜着一个人,房间里昏沉沉得看不见她脸,只看见一双眼在暗处幽幽发光。
骆雪连忙垂头:“怕,但也还能站得住。”
那人从椅上起身,走到她跟前,一路裙角摇曳暗香浮动,步态无限风流。
“是块好材料。”那人围住她打圈:“皮囊好又有些胆色,我喜欢你小姑娘。”
骆雪抬头,发觉这人长得极美,但一双杏眼里却夹杂寒气,逼得她不由垂下了头。
那人莞尔,抬起她下巴细细打量:“可是你愿不愿意留下呢小姑娘,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
“这里是哪里?我留在这里做什么?”骆雪终于忍不住发问。
“这里是块极乐土,你将在这里享受快乐,你愿不愿意留下。”那人低声,眸子里华光流转,有无限诱惑。
骆雪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像被心里的魔鬼催引。
“那么你就留下吧。”那人握住她手:“不过记住一入鬼门不得回还,你今生可就都是鬼门的人了。”
“鬼门?”听到这两字骆雪打了个突。
“他们都叫我们鬼魅,那么我们干脆就叫鬼门好了。”那人低笑,将她手交到晚香手里:“记住以后你的名字叫做晚媚,忘记你的过去,晚香会好好调教你。”
晚媚。
骆雪被牵着手离开时念着这两个字,回头时觉得方才好像只是场梦,只有这两个字才是真实的。
晚媚,从今往后她将叫做晚媚,有名无姓,过往一切统统死去。
一路晚媚被牵住手,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来的院落,晚香一直不说话,直到跨进院门才停住脚步笑了。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地方虽大仆人却不多,好多事情你还得亲自动手。”晚香低声,领她在四处打量:“哪,这里是卧室,这里是调教室,这里是琴室……”
晚媚吃惊:“你的意思是这一个院子都是我的?”
“当然都是你的。”晚香笑,走进那间屋子拿出红伞:“属于你的还有这把伞,还有一个影子叫做小三。”
语音刚落已经有一个人立在她们身后,一个清瘦的高挑男子,寒冬腊月却只穿了一件白色单衣,正是先前侍弄晚媚那人。
晚香将手一指:“那,这个就是你的影子,名字叫做小三,有什么事情你只管吩咐他。”
晚媚更是不知所谓,抱着那把红伞只好呆站。
那厢晚香却是一拍手预备离去,正回头冷声嘱咐小三:“你好好服侍这位主人,如果这位主子也失败了,你应该知道你的下场。”
小三回了声是,垂头立在了晚媚身后:“那么我们先去洗沐吧主子,我看您应该是出身穷苦人家,皮子有些糙,要加紧调理。”
说话的时候他不肯抬头,晚媚没机会再次看清他眉眼,只看见他脸色一片惨白,还有就是眼底一道疲累的淡青色。
※※※※
从木桶里出来晚媚满身水汽,那双斜挑的凤眼就益发妩媚了,妖娆中还不脱稚气,里面盛着一个邀你同往的世界。
小三拿绸布替她吸干水珠,又吩咐她躺下,打开罐子预备替她推油。
晚媚往里挪了挪,还是有些羞涩加不习惯:“我以为我的皮子已经够好,够白够细够滑。”
小三不说话,从水桶里汲起些水来,滴一滴在她颈脖。水珠徐徐而落,*终在胸前被热气蒸发。
“不够。”他摇头:“要这滴水一直滑到你脚尖,不破不分那么才够。”
言毕就在罐里掏出一把香油来,在手上仔细抹匀,接着又凑近火盆将手烤烫,屋里顿时开始弥漫一股玫瑰香气。
他的手温暖而轻柔,开始时晚媚还有些抗拒,到*后也不由弓起身闭上了眼。
“锁骨不错,够纤瘦。”推过锁骨时小三下了结语。
“胸也不错,饱满丰润,但要注意保养,大的人往往不容易坚挺。”滑过她胸膛时小三流连,回过身去又打开另一只罐子。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鬼门到底是什么,你又为什么是我的影子。”她开始断续发问。
“鬼门里面都是杀手。”小三继续在她胸口打圈,看着膏体逐渐融化:“像你这样有把红伞的就是杀手,而我这种穿白袍的就是影子,听主子吩咐随叫随到。”
晚媚又打了个颤:“杀手?可是我半点武功也不会。”
小三淡淡笑了,双手缓缓下行:“杀人未必要靠武艺,你不需要练武,你的身体就是你的利器,如果*后真的需要武力解决,记得你还有个影子,这种粗活我会替主子做。”
晚媚‘哦’了声,一时还理不清状况,只能沉默看着小三双手滑到她腰间。
“腰很细肚脐也很美,很好。”小三的手在她肚脐周围流连了很久:“以后我会在这里给你穿个环。”
晚媚顿时烧到耳根,突然间又好像找到了话头:“这么说你倒是会武功,那么你又为什么……”
“为什么做这种低三下四的事情是吗?”小三抬头,那眉眼真是如远山清泉般娟秀:“因为如果我做得好了,门主慈悲,就会赏我痛快一死。”
晚媚倒吸一口凉气,先前一身热汗全收了,半天也不知该回些什么好。
“你也会死,如果一个月以后执行任务失败。”将油推上晚媚脚尖时他发话:“我先前两个主子都死了,你记住你一定要成功,否则我就要万劫不复。”
“什么任务以后你自会知道。”他立起身,拿一根指头挡住晚媚唇齿:“你可不可以不做,这种问题以后不要再问,连想都不要再想。”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他低声,又打开只罐子倒出抹了些暗红色的药丸,扳开晚媚咬紧了的牙口强行喂了进去,接着又用手在她的全身轻轻推拿。
动作是温柔怜惜的,手指也润滑,所以这一次晚媚丝毫没有痛苦,只是感到一种麻刺的快感从胃部往全身蔓延。
“按摩能帮助药力*大限度的发挥。”小三低语,十只手指覆上她的小腹,微微用力按压。
一阵凉热夹杂的快感在全身蔓延,晚媚只觉得血管中有很多虫蝇微微蠕动,小腹间似有一把火灾燃烧,浑身酸软难耐。
之后他就开始推拿晚媚双腿,低头听她呼吸越来越急促,到*后完全像只困兽。
“你怎么敢……”被缚住双手的晚媚*后终于忍不住发声,嗓音嘶哑,尾音不住颤抖:“给我吃这种东西……”
小三根本不理会她夹杂怒气的哀求,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根长绳,轻车熟路将她绑在床上。
原来方才小三给她吃的是烈性春药,晚媚此刻只觉得焦渴无以复加,不住扭动身躯,疯狂地在床上挣扎,若不是那长绳牢固,险些就要扯断。
“今天功课到此为止。”小三收回了手,开始收拾东西预备离去:“祝主子好梦。”
“你敢!”晚媚恨声,咬牙咬出血来:“你可要记得我是你主子,你就不怕我惩治你!”
“主子教训奴才,小三早就习惯。”小三还是温声:“可是这种训练是为了让主子学习克制欲望,学着要男人求你而不是你求男人,主子也要习惯。”
说完他就退后,没声没息,顺手熄灭烛火掩上房门。
整个院落开始死一般漆黑诡异,大雪轻柔地覆上青砖,整晚在房顶倾听晚媚一声比一声嘶哑的呼叫。
鬼门(中)
第二天小三一早前来松绑,晚媚穿好他准备的衣衫跌跌撞撞下床,怒火无法平息,抄起脚边长凳一把砸去。
小三立在原处,没有一点要躲避的意思,那长凳顿时命中他额角,在上面砸出不大不小一只窟窿。
晚媚停手,看着鲜血渐渐浸红了他半边脸,吃惊归吃惊,可也有点隐约的快感。
这世上不是她一个人活该流血受苦,她发觉自己开始这么想,有点嗜血的兴奋。
“我不做了。”丢下板凳她开始喘气:“我这就去找门主。”
小三上来一把抓住了她手:“那么去找门主之前,你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晚媚跟在他身后,被他拉扯得几乎脚不沾地,也不知是几进几出来到处低矮房子。房子的门洞窄小到可笑,只有半人高,需要缩紧身子才能进去。
进门后就豁然开朗了,晚媚发现这里原来是间半地下室,跟前是一条长窄的走廊,走廊边则是一进又一进装有栏杆的牢房。
到**进时小三停住,晚媚看见里面有个长发披散的女人,身子立得笔直,正瞬也不瞬地直眼看她。
晚媚被她看得发毛,又壮起胆子回嘴:“这有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小三冷笑:“那么你不妨看看她的脚。”
晚媚依言目光往下,看到*后不由一把捂住了嘴。
没有脚,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脚!只有两陀铁块连着她脚踝,然后牢牢生根在地上。
“知道她是怎么变成这样吗?”小三冷声:“是先把两双铁鞋烧得滚热快融了,再把她两只脚按进去,然后两锤把铁鞋砸扁,从此她可就落地生根了,在这里罚站,一直站到死为止。”
“而这个女人和你一样,三天前说是不做了,门主不许她就想法子逃走,都已经逃出去几里又被追了回来。”见晚媚手脚发颤小三又补了句,一把扯住她来到第二进。
这一进里面有个人横卧着,一根头发没有,看不出是男是女。
晚媚壮起胆子往里仔细打量了一眼,只一眼就魂飞魄散。
那人半蜷着身子头脸朝外,晚媚清楚看到有很多条细蛇在她口鼻进出,呼啦拉来去不亦乐乎。
更可怕的是这个人还没死,喉咙居然还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一旁小三不忘注解:“这个罪责就更大一些,做到天杀之后妄想推翻门主……”
话不曾说完晚媚已经张口,在他鞋面上吐了一汪酸水。
“我们走吧。”她虚弱的开口,飞也似的奔出长廊,出门时撞上了矮门洞,跌坐在地上,半天不能起身。
小三跟上来扶住她,半搀半扶才把她弄出门洞。
“一入鬼门不得回还。”出门之后他吐了口气:“你要记住,除非你当初不答应门主,只要你答应了,从此就不再有退路。”
晚媚这时举目,觉得昨日看来还素雅大方的深深宅院如今看着就像巨兽,正张开大口预备把她吞噬。
“可是我根本不能说不。”她突然想起:“当时门主看着我,我根本说不出个不字!”
“那是自然。”小三在一旁点头:“被门主双眼盯住的人,从来没有人能够说不。所以应该是一入此门不得回还,你根本没的选择。”
回到院里时晚香已经在游廊里候着,立在那里吹她刚干的凤仙花汁,真真是吐气如兰。
小三立马就隐身了,来去无踪真像只鬼。
“妹子晚上睡得好吗?”说话间晚香的手已经搭了过来,亲密地挽起晚媚。
晚媚尴尬地僵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晚香则是一派天真,侧头问她:“门主要我调教你,那么今天我们学些什么好呢。”
“不如学吹箫吧!”到*后她一拍双手,有点雀跃的样子,模样好像预备和小姐妹一起学女红。
晚媚哑口。在妓院她好歹也做了一年丫鬟,自然知道这吹箫指的是哪桩。
※※※※
那样龌龊的调教一直到中午才结束,晚媚拖着脚步回到卧室,想想还有要吐的意思,于是趴到桌边又是一通狂吐。
一会功夫小三已经现身,不声不响地收拾干净,接着又端来清粥小菜。
晚媚发怒,一挥手把碗碟扫了个干净。
小三弯了腰收拾,不一会又端上来几样,是香软的米饭和清淡的淮扬菜。
“这个你*好要吃。”他冷声:“因为无论你吃不吃,下午晚上的调教都要继续。”
晚媚眯眼咬牙:“你就是这么做我影子的吗?我今天见过香姐姐的影子,人家不知比你温顺多少倍。你欺负我是生人是不是,就不怕我告状把你换了?”
“抱歉我学不会温顺。”小三垂头,脊背却是立直:“更抱歉你不能换我,因为依照门里规矩,除非我死了,影子是不可以换的。”
晚媚丧气,想想自己的确很久没进水米,于是端起碗来恶狠狠扒饭。
小三在旁边垂手等她,不久后开口:“还有你莫要叫香主子姐姐,这里没有人会是你姐姐。”
晚媚嫌恶地瞪他一眼,他识趣离开,到门口才回身:“我在琴房等你,一盏茶功夫你该够了吧,如果一个月之后你不想死,那么*好听我的。”
两盏茶时间后,晚媚来到琴房,看见小三已经盘膝坐在琴前等她,修长十指搁在乌黑梓木间,身上白袍舒展,竟是有几分淡定优雅的意味。
“今天我们学《受恩深》,这曲子浅显,你听好了。”小三发话,顺手点着一侧的香炉。
香是龙涎香,馥郁绵长,晚媚也坐下盘腿,听小三拨动**个弦音。
曲子起调很低,有些昏沉暧昧,晚媚侧耳听着,慢慢开始觉得热,于是抬手脱下了身上的风裘。
这之后调门突然轻快了,像一片羽毛从天而降,落上你额头,接着抚上你脸颊,*后在你耳畔厮磨。
晚媚的脸开始烧红,觉得颈后发痒,于是干脆解开领口抬起头发,在颈后来回抚摸。
屋里香气此时更浓了,曲调也渐渐密集,如情人呢喃不休,每一声都是蜜语甜言。
晚媚不由嘤咛了声,脸上不自觉现出一个微笑,手枕在腮边,通身开始发汗。
小三不语,手斜斜上挑那调子也随之舒缓,像情人伸出温柔的手来,盛意邀你同眠。
小三这时起身,推开了一面朝南的窗。
被冷风吹透后晚媚霍然惊醒,上下打量,发现自己居然是被一支曲子迷奸了。
“开始学吧。”小三重新又在琴前盘腿,打开了乐谱:“这个月你要学三支曲子,这只是**一个不清雅的,你起码要学到六成像。”
晚媚咬牙,愤愤坐到琴前看他,结果却被他一把捉住五指,按上琴弦弹起了**个商音。
教的人得法学的人聪明,这一下午时光过的飞快,到晚饭时间,晚媚已经将曲子学会了三成。
晚饭是小米红枣粥,外加各色点心小菜,晚媚不禁胃口大开,来了个风卷残云。
吃完之后她已经睁不开眼,坐在桌前都要睡着。
小三在她身后垂手,咳嗽唤她:“主子晚上你还有安排,要学走路说话看人。”
晚媚强打起精神,歪歪斜斜随他来到练功房。
走路就是姿态,说话就是谈吐,这些要学她没有异议,她不明白地是居然连看人也要学,好像她前十六年是个瞎子,从来没看过人似的。
“媚不是造作,不是粘在男人身上不松,而是要男人连身带心都不自觉向你靠拢。所以你要记住,姿态要风流自然,看人要磊落大方,这才是媚当中的上者。”
诸如此类的长篇大调小三有很多,晚媚在练功房里走了一路看了一路,到*后腿肚眼睛一起抽筋,小三这才放她回房洗沐。
洗完之后晚媚有些紧张,赶忙自己擦干,生怕小三又来昨夜那招。
小三不做声,从箱里翻出件物事,就着烛火递到她跟前。
是根约莫两三指粗的短木棍,打磨得光滑圆润,下面还掏洞系了一根红绸。
“带上这个你就可以睡了。”小三沉声:“劳驾主子转身,我帮您带。”
晚媚吓了一跳,连连退后三步回绝。
一旁小三抬眼,看住她缓声道:“不要逼我像昨晚一样绑您。“
晚媚吸气,却又没什么法子应对,只得识趣,一步步挪到床边,拿眼刀恶狠狠剜着小三。
这一瞧瞧出了名堂,晚媚发现他额头的伤根本没有处理,这会子已经肿起老高。
“你伤口没洗肿了,怎么你就这么忙,连自己也顾不得,光顾着折腾我吗?”她高声,心底里升腾起复仇的快感。
小三躬身回她:“照门规影子有权力调教主子,可主子更有权力教训奴才,如果不得主子允许,奴才是不可以包扎伤口的。”
晚媚的眼睛亮了,后庭的剧痛促使她升起一个恶毒念头。
“拿剪子来!”她恨声,牙紧紧咬住下唇。
小三立马寻来一把剪子,剪尖雪亮,一看就锋利得很。
晚媚握住剪身,高高抬手挥下一个弧线,剪尖刺伤小三右颊,接着又划过他肩头,拉开他衣衫划下很深一条血痕。
自始至终小三不曾闪躲,看来的确是早已习惯。
殷红色血从他脸颊披挂下来,一会功夫已经漫到颈脖,衬托得他竟是有三分妖异。
“这是你轻慢我的教训!”晚媚高声,其实已经有些手软,“你记住,没有我允许你不可以包扎!”
小三回了声是,退到门口掩灭火烛。
“主子还是歇息吧。”黑暗里他开口,声音和夜色一样冰凉:“以后要学的东西很多,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鬼门(下)
一个月的时间果然很快过去,晚媚在这一个月里惊人的成长,艳光从皮囊下一分分透了出来,恍然间已是不能逼视。
然而这一切晚媚自己并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日子苦闷,那小三是万般的可恶,羞辱她折磨她简直不遗余力。
这期间晚香常来,带着她的影子初八,除了调教她之外还常一起闲聊,亲亲密密活像姐妹。
晚媚开始知道,鬼门里原来只有二十一个女杀手,其中十六个为地杀,地位*低,而后就是天杀,共四个,*后一个就是绝杀,是所有女杀手的统领。
其中地杀是不习武的,光凭媚色杀人,每次任务都很凶险,所以才需要不断培植晚媚这样的替补。
一个月时限一到,晚媚就会被指派一个刺杀任务。
任务成完成她就正式成为地杀候补,任务失败那么就只好一死。
这**是越来越近,晚媚感觉到压力,开始夜不能寐精神不济。
精神不济就容易出错,这天她在服侍初八喝酒时,手腕虚空无力,脚步又没定住,初八没有接到杯子,酒洒得她全身都是。
晚媚有些发怔,那头晚香连忙说不要紧,翻过脸却又顺手甩了初八一个耳光。
初八低头,根本不敢拿眼和主子对视,果然是比小三温顺百倍。
晚香笑了笑,吩咐下人给她换上新衣,这才抬眼看天。
“太阳偏西了呢。”过会她突然拿手敲头:“那么妹子我们快走,门主应该在今天申时召见你。”
消息来得突然,晚媚被她拖着手越走越远,直到进了门才确定门主是真的要召见她。
门主就是鬼门的神,可神也有名字,晚媚如今知道门主叫做姹萝,已经统治鬼门一十三年。
在她印象里门主是个和蔼的人,今天一见也是如此。
见她和晚香进门,姹萝从贵妃塌上微微起身,不分大小向两人都点头招呼。
晚媚高悬的心略微放了放,慢慢走到房间正中,垂头听候吩咐。
很长时间姹萝都没有发话,房间没有窗户很是幽暗,晚媚立在原处,只听见姹萝头顶宫灯轻轻的摇曳声。
再过一会晚媚听见一声极低的呻吟,从房间西北角传来。
她到底年轻好奇,忍不住伸出头去打量了一眼。
那角落里影影绰绰站着两个人,看着身形高大,应该是两个男人。
姹萝看来是有些不耐烦,托着腮蹙起了眉头:“你到底剥好了没有,手脚这么慢,当真是老了吗?“
“是老了。”角落里那人回答,隐带笑意,“谁叫你不爱点灯,我老眼昏花得瞧不清。”
姹萝冷哼,将手一指隔壁桌上的铜座纱灯,道:“那么你去给这个老不死的掌灯好了。”
晚媚四下回头,发现晚香早没了踪影,那么要掌灯的只能是自己了。
于是她只好上前,把灯持了轻声走到那两人跟前。
来到近处才看清那的确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穿灰衫,衣角浆洗得都有些发白,是个儒雅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方才说话那人。
而另一个人则脊背朝外,屋里光线的确太暗,晚媚看不清楚,于是把灯又凑近了些。
眼前一幕顿时惊呆了她,她一个失手,险些就让纱灯落了地。
那的确是个男人的背,不过背上的皮肤已经不完整,已经被人割开一块挂在背上,此刻正被微风吹得轻轻颤动。
割皮,原来他们刚才谈笑间要割的是一个人的皮,一个活生生人的皮!
晚媚头皮发炸,握灯的双手开始不住颤抖。
那儒雅男子笑了,看住她放底声线:“你拿稳了莫要怕,没什么可怕的,一滴血也不会见。”
言毕就开始执刀,他那把薄如蝉翼的刀,一寸寸往下,把皮子和血肉分离开来。
果然是一滴血不见,晚媚清楚看见皮子剥离后那人背上一层薄薄的黄色脂肪,还有脂肪间织网般密布的血管,里面血液正汩汩流动。
而那被剥皮的人再没发出一点声响,端坐在那里,直到后背整半张皮子被撕下。
中年男子长吁了口气,把皮子交到晚媚手心,示意她拿给门主。
晚媚拿着那张皮子,一路手脚发颤,也不知是怎么走到贵妃塌前。
榻上姹萝起身,拿起手边的毛笔沾墨,在那上面很快就画出了一枝藤萝。
“那么你来画只蝴蝶吧。”一会她发声,将笔递给晚媚:“这将来是要做扇子面的,你看看画哪里合适。”
晚媚拿起笔,虽然是有些发抖,可还是很快落墨,在空白处画了一只粉蝶。
有了这只蝶整幅画就活了起来,姹萝点头,暗赞她聪慧灵性。
“把人抬下去吧。”拿着皮子姹萝想起挥手:“别叫他死了,他这身皮子还是不错,剥的仔细了兴许还能做只灯笼。你们也要小心,可别再打碎我喜欢的东西。”
屋子里有了人影,看得出来是一群男仆,没半点声响就把人抬了出去。
晚媚有些齿寒,立在原处双腿发软,把下唇咬了又咬。
一旁姹萝还是和声细气:“你放心,你和这些奴才不同,我看得出你是有用之人,只要你听话,没人会难为你。”
晚媚噤声,一旁那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看着她笑意盈盈:“门主你发现没有,这孩子很像你,神气像足了少年时的你。”
姹萝莞尔,朝他别过一眼道:“那么你的意思是我如今老了吗?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我的刑大堂主。”
话风和软两人听着像在打情骂俏,可晚媚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刑堂堂主刑风,这名字她早听说过,知道他是鬼门里十分重要的人物,掌管门里刑罚和帐务。
先前小三领她去的那处矮房就是刑堂,晚媚不由想起了那两个女人,一个没有脚一个满嘴爬了细蛇。
她如何也没有想到,那种地方的主人竟会是这样一个和善俊朗的中年人。
猜想可能是被自己名头吓到,刑风握起拳头轻咳了声:“那么门主你别忘了,她今天来可是有正事。”
姹萝一敲额头:“被这奴才一搅我还真差点忘了,她今天是来拿药的。”
“那么你预备好了吗?”她回身看着刑风,挽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臂,“她那个影子落的是什么蛊?”
刑风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木匣,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只火红色的线虫。
“要火蛊压制,那么他中的就是寒蛊了。”姹萝道,割开手腕放出一丛血来。
鲜血落进匣子腾起一道白烟,那红色线虫顿时没了影踪,匣子里只剩下一滩血水。
见晚媚张口结舌,刑风笑了:“这么说你不知道,今天是你影子蛊毒发作的日子,他现在可一定是生不如死,正等着你这主子去救他呢。”
“当然你可以不给他,当着他的面把解药倒了,或者让他像条狗一样求你。这一切都随你,因为你是他的主子。”把木匣放到晚媚手心时刑风又加了句,语声还是和软妥帖。
※※※※
回到院子晚媚一个个门洞寻找,终于找到了蜷在厨房的小三。
而小三根本没发觉她进来,此刻正身在寒潭万丈,将身子蜷了又蜷,恨不能连皮肉带骨头全都挤在一起取暖。
冷,每两个月发作一次的寒症,他以为自己会习惯,可到*后这个冷字还是无坚不摧,轻易就把他击垮。
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块千年寒冰,连呼吸都生着刺,可不知道痛却为什么还是这样火烫,烫得能烧穿他所有钢骨。
他没有发声,已经忘记呼痛,所有力气都用来蜷紧身躯。
晚媚在他旁边蹲下,看着他几乎要将自己骨头挤断,眼眸慢慢开始发亮。
她伸手,使力一把扯住他后背白袍,白袍应声而破,他的脊背顿时亮在了外头。
没有反抗,他根本没有能力反抗。
晚媚的眼更亮了,弯腰使尽气力抱他,将他一步步拖进了自己卧房。
躺在床上的小三闭眼,脸色青白右颊有道疤痕,正是晚媚先前的杰作。
晚媚从房里寻来绳索,以前小三绑她的那根,分别绑住了他手脚,将他系在床栏,系成了一个大字。
小三意识昏沉,本能地还想蜷起身躯,可惜的是体力已经耗尽,根本挣扎不得。
晚媚笑了,抄起剪子将他衣衫剪烂,让他在自己跟前也来了个赤条条。
触手处皮肤冰凉,晚媚撇嘴:“这么冷,和块冰疙瘩玩可没意思。”
一转念她又有了主意,回身去翻箱笼,把那一堆罐子全都捧了出来。
记得暗红色的就是春药,晚媚弯起嘴角,将罐底掏空,倾数倒近了小三的嘴里。
等了不知多久小三才有了反应,眼睫颤动睁开了双眼,眸里开始有团暗火在燃烧。
冷之外他开始觉得空洞,身体里有个无边的空洞,嘶叫着想谁来填满。
小三开始抽气,不知哪来的气力扬起头颈,重重敲向床板想把自己敲晕。
“怎么样?”她笑,恶毒快活,“这等快活的滋味,你可喜欢?”
小三哑唤了声,熬不过那冰和火两种煎熬,情急之下咬住了自己右手,还不曾费力就咬下了一截尾指。
晚媚吃了一惊,而他则看着她,满嘴是血眼底都是绝望。
“我又几时真的为难……你。”闭上眼小三开始艰难吐字:“我已经尽量……,你要怎么才明白,在这里你是孤身的,只有我是你的影子,只有我是……”
句子断续可字字来自肺腑。
在这鬼门,只有他和她的命运是相连的,她是孤身一人,**可以依靠的也只有他这条影子。
他已经尽了力,虽然冷面不留可已经尽力,尽量让她少受苦楚。
这些内情晚媚不曾全懂,可不免也有些触动,眼眸一分分暗了下来。
把那木匣打开,她把解药倒进他口,紧跟着又拥住了他,脱尽所有衣衫拥住了他。
的确,她只有他,只有他朝夕相伴,彼此折磨可形影不能分离。
药力还是没法散尽,到*后晚媚无法,只好抄起花瓶敲他后脑,一记把他砸晕。
这下小三安静了,人躺着淡淡呼吸,后脑和尾指的血也渐渐止住。
晚媚迟疑了一下,慢慢将头靠上他胸膛,侧耳听他心跳。
外头夜凉如水,晚媚靠上了她的影子,来鬼门之后,**次安稳入梦。
刺杀(上)
第二天晚媚是被摇醒的,醒来时发现小三已经立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把团扇。
扇面上画着藤萝粉蝶,扇架是紫檀木,坠子是七色流苏,这是一把看着再平常不过的团扇。
小三低声说这是门主赏的,晚媚于是一把拿起扇子,对了光比照。
扇面极薄,隐隐透光,晚媚拿起扇了扇,立时阴风阵阵。
她于是笑了:“这扇子还真是好,到夏天拿它扇风,一想起是活人皮做的,真是人不凉心也凉了。我该谢谢门主赏识我。”
小三在一旁不发话,只是拿了一匹白布,像裹粽子一样开始裹她胸部。
晚媚被他裹得快不能呼吸,于是伸出手,一巴掌打上他尾指的伤口。
伤口撕裂,鲜血沾上了白布,小三叹口气,只得把布散落重新裹过。
“今天你就要去执行任务,上头却说目标改了,我现在必须帮你重新准备。”边裹他边低声解释:“你要刺杀的这个人叫做庞德,庞公好龙阳,这几���人人皆知,你要预备女扮男装。”
“庞公好龙阳?!”晚媚低声重复,到*后汗毛耸了起来:“为什么给我换这个任务,这个庞德是什么人!”
小三在一旁面无表情解释:“庞德,人称庞公,镇远镖局总镖头,十三太保横练。给你换这个任务是因为有人不想你活,因为门主赏了你这把扇子。”
晚媚失语,怔怔看着小三收拾,看着自己*终变成了一个束发清秀男子。
“地方有些远,你现在就要出发。”小三退后,又拿起碳笔把她眉毛描粗:“记得带上你的伞。”
“带伞?”晚媚冷笑:“你的意思是带那把红伞?要人离八丈远就看见我吗?”
小三弯腰,从床角拿出那把伞,递到她手间:“你看清楚它现在已经不红了,红魔伞一个月没喝人血,早就和平常的纸伞无异。”
晚媚又是吃了一惊,看见那把伞果然不同了,柄还是翠竹柄,可伞面变成了浅黄色,除了细看伞面有蛛网一般的暗纹外,和一般纸伞的确没有两样。
“可是我才来时它明明是鲜红的。”晚媚猛然想起。
“那是因为它才喝了血,我前头那个主人的血。”小三阴森森答她,“这把伞里有诸多秘密,等你任务成功了,就有资格一桩桩知道。”
晚媚不发话了,抱住伞有些失神。
一旁小三问她:“你是不是怕?如果想抖就在这里抖够,一会可千万不能露出破绽。”
“是怕。”晚媚点头,咬了咬下唇:“可是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因为我还不想死,绝不想在十六岁时再死第二次。”
天际又开始落雪,小雨夹雪,庞德扬手,示意身后两个随从到客栈落脚。
这是个小镇,像样的客栈只有一间,庞德抬头,看见客栈的名字叫做“祥云”。
几杯酒落肚通身都暖和起来,庞德惬意,抬手摸了摸腰间的佩剑。
这一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护送这把剑,谁也不会想到,他会大喇喇把剑别在自己腰间,而在那个钉死的长盒里放了把假货。
想到这里他有些得意,举了酒杯,目光闲闲落在门口。
外面雪下得大了,有个清瘦少年收了伞跳进门口,到庞德旁边桌子落座。
小二一会送来热茶,那少年捧住杯子呼了口气,迷蒙中越发显得轻灵。
庞德心中一突,举高酒杯又看了那少年一眼,正好那少年也举目看他,眸里春水荡漾,把个涟漪一直推到庞德心底。
两个随从开始不怀好意地窃笑,那少年立起身来,吩咐小二:“给我开间上房,饭菜送到房里去,这里委实太冷了。”
小二于是领他上楼,庞德坐在原处看他拾阶,到*后也一伸手吩咐:“给我也开上房,两间。”
※※※※
天色很快暗透了,庞德踱步来到那少年房前,只看见一把翠柄纸伞斜在门口,伞上的雪水蜿蜒向前,意味竟和主人一样袅娜。
在他流连的间隙里房门开了,“吱呀”一声,那少年立在门后,正眯起凤眼看他。
“如果想进来不妨进来。”那少年开口,声音清脆:“大爷何苦在门前枯站。”
庞德讪笑,摸了摸眉头跨进门去。
给他倒了杯茶后少年挪步,在火盆前烤手,翻来覆去很是专注。
庞德轻咳一声,没碰那杯热茶,看住他发话:“这位小哥生得真是清秀,猛一瞧倒像位姑娘。”
那少年冷哼了声:“戏班里的男旦,生得女相才有饭吃。大爷如果要做就谈个价钱,不必扯这些闲话。”
这一道纱窗捅破,庞德顿时尴尬,咳嗽了又咳嗽:“我想小哥可能误会了,我只是……”
少年一个转身看住了他,眼波清澈却也犀利:“这种事不会看错,我在戏班里唱了八年,看男人也看了八年,**不会看错。”
庞德耳根发烫,根本已经没有办法拒绝。
事情顺利地进行了**步,少年挑眉,得色一闪而过。
此间的少年当然不真是男儿身,而是晚媚,前来夺人性命的晚媚。
庞德是个保养得很好的中年男子,肌肉紧实肤色略深,一个月的调教早让晚媚摸清了男人所有的敏感点,晚媚一把握住了他腰,含住了她的耳垂,全身俯在他的背上。
那庞德轻吁一口气,摆出享受的架子,晚媚正预继续行事,他却突然睁开了双眼,低吼一声扑过来,一下把她压在了身下。
“我把价钱加到三十两,我们来玩个游戏好吗?”庞德在她上方咻咻喘气,一只手已经去解她领口,“你放心我很有分寸,你会有点痛,可也不会受很重的伤。”
事情失去控制一下滑到了危险边缘,庞德只需往前再探一步,就会发现身下这个人没有喉结,根本就是个女子。
晚媚的心开始狂跳,血液上行几乎全部涌到脑间,在*后时刻突然杀出道光来,产生了一个大胆念头。
“大爷的意思是玩人虐人的游戏吗?”她一把推住庞德,笑得暧昧婉转,“那可真是巧,咱们不仅有缘还是同好。”
庞德的眼顿时亮了起来,神色证明她没有赌错。
“不如我先来好吗?”她乘势起身,一把推倒庞德,“先让我过了瘾,接着我也由你处置。”
庞德没置可否,不过呼吸急促果然开始兴奋。
晚媚暗笑,环顾四周发现铜盆里还有她洗过手的凉水,于是起身去端了来,一把淋到庞德全身。
庞德在刺骨冰冷中艰难地喘着气,大声叫好,十成十就是个受虐狂。
晚媚的心又开始剧烈跳动,这次是因为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血呢?”她爬上他身子,在他耳边呢喃:“我去拿把剪子来好不好,轻轻地划,你可以看着血珠一粒粒涌上来,那滋味可别提多美妙。”
庞德点了点头,晚媚的心几乎因为狂喜而停住跳动。
可这狂喜仅仅维持了片刻,因为庞德下来又接了一句话,一句让她滚烫希望顿时破灭的话。
“我是喜欢血。”他说,不无遗憾:“可惜我练的是横练功夫,寻常兵器根本伤不了我。”
刺杀(下)
“那么真是可惜了。”过一会晚媚才发声,有些失魂地拿手指抚过他胸:“你练这功夫,还真是少了很多趣味。”
庞德也心生遗憾,忍不住拿眼瞟了一下衣衫上面连着的那把剑。
的确,寻常兵器是伤不了他,可他今天带着的这把不是寻常兵器。
他这个闪念没能躲过晚媚眼睛,她勾头,看见庞德褪下的衣衫上面系着一把剑,剑鞘是*普通的铁鞘,上面连个花纹也没有。
看着应该是把普通的佩剑,晚媚伸手,一把将它拔了出来,只瞧一眼就发觉自己错了。
剑的样式的确是普通,一把长七尺的玄色铁剑,可拔出来的那刻却锐意森森,如君王的利眼横扫俯瞰,让不懂剑的她也不由心生敬畏。
庞德张口,觉得不妥刚想说不,却看见晚媚失手,一个不小心被剑刃划伤了手指。
看来这个人不懂武功,庞德有些放心,把那个不字又咽了回去。
而那厢晚媚轻笑,抬起手指让一滴血落进他口,接着伤指又在他胸前活动,用鲜血在上面画了一个“欢”字。
“我们就来写这个欢字好不好,欢爱的欢字。”伏低身子,她在他耳边呢喃。
晚媚在他身上放马,起伏中大汗淋漓,但仍不忘拿剑在他胸口划下了**画。
剑果然是好剑,在他身上留下细小伤口,血果然一粒粒涌了上来,在烛火间泛着微光。
庞德觉得自己从未如此爽过,忍不住张口大叫了声“痛快”。
庞德兴奋地低吼了声,她于是抬手,在他胸口划了第二画,这次略微用力,伤口又深了些。
庞德呼痛,呼痛的同时又发疯般穿刺,要快感和痛一起增长。
晚媚的汗顺着脸颊落了下来,沿着那欢字划了一剑又一剑,眼见着鲜血慢慢爬满了庞德胸膛。
那情形真是说不出的诡异,血的颜色刺激着她,让她畏惧的同时又产生快感,奇异的强烈的快感。
晚媚看见他闭上了双眼,一个恨刺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知道时机已经到来。
这个时候的男人是*不设防的,机会稍纵即逝。
晚媚紧紧握住了剑柄,右手颤动,虽然细微可已经在摇晃。
“他不死我就得死,我**不能因为男人再死第二次!”*终这念头战胜恐惧立在了上风,她扬起手,高高扬起,拼尽全身力气把剑身送入了庞德胸膛。
血涌了出来,一下四溅落了她满手满脸都是,庞德甚至都没来得及惊讶,一下就从云端落到了地狱。
晚媚收手拿起了剑,几乎是下意识在庞德身上做了*后一个起伏。
极度的恐惧穿透她心,在那上面做了个翻滚化作战栗,*终竟催动她达到高潮。
**次任务就这么完成了,晚媚清醒后在原地坐了很久,*终才确认这是事实。
**件事是洗脸洗手,她在铜盆洗了很久,这才让颤抖的双手稳定下来。
然后就是换行头,披落头发将眉改细,换上来时预备的女装,少年转眼间就没了影踪。
地上那把铁剑仍在吞吐华光,她想了想,把它收入剑鞘别在了腰间。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她走到门口,拿起那把伞走到庞德脚边。
打开后这仍是把寻常的纸伞,伞面一角描着朵金色的花,听小三说名字叫做“地涌金莲”。
过了一会风吹烛火,晚媚以为自己眼花,居然看见那朵花的金色花瓣颤动了一下。
她完下腰,才想看个仔细,却发现伞上花瓣突然全数张开,而且迎风招展不胜妖娆。
晚媚的眼睁大了,已经忘记呼吸,直愣愣的看着那花吐出花蕊,鲜红色的蕊,很多根不断生长,温柔地爬过庞德手臂,绕上他身子,*终停留在他胸膛伤口。
伤口鲜血仍有热度,花蕊找到了方向,突然暴长探进了他伤口,触角不知伸向了何处。
庞德的身体于是一分分向里收去,双目下陷发黑,像个逐渐被掏空的口袋。
而伞则开始红了,纸面上纵生的暗纹开始充满鲜血,由微红到暗红,*后不知怎的又鲜亮起来,红的像女鬼鲜艳欲滴的唇。
红到**时花朵停止了颤动,花蕊也一下收回,金色花瓣层层合拢,*终在伞面上定格,又是一朵再平常不过的图绘。
红魔伞于是红了,鲜红伞面翠竹柄,上面一朵金莲,妖异诡谲有说不尽的风情。
晚媚抬手,下了许多次决心才拿起了它,颤巍巍将它收拢。
房间里再没有一点血腥气,晚媚走到门口,关门时又回头看了一眼。
地板上的庞德已经完全成了一只空口袋,连伤口都变成惨白色,仿佛来阵阴风就能把他裹走。
门口这时恰巧卷了阵风进来,呼一下吹灭了蜡烛。
夜一下安静,晚媚看见庞德的眼亮了亮,里面似乎有恨怨在闪,连忙伸手关上了房门,飞也似的拔腿逃出了客栈。
※※※※
另外找到一家小客栈容身,晚媚把那把伞放在角落,自己抱了膀子远远蹲着,往火盆里不住添碳。
她在等天亮,天亮了被接回鬼门。
来的时候她坐了辆马车,还没出鬼门就被蒙上了双眼,根本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下车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身在坟场,车夫告诉她该去的方位,之后又说天亮时才在原地接她回转。
这一夜漫漫,她一次次生出逃跑的念头,又一次次强迫自己打消。
来时小三这么说过:“**次出任务影子不许随行,可你要记得,暗地里可不止一双眼睛在盯着你,在衡量你够不够资格做鬼门杀手。你如果逃跑,那么下场会被死更惨百倍。”
见识过刑堂和生剥人皮后,她已经知道小三这句**不是恫吓。
所以她只好等,等到天已经蒙蒙亮,这才拿伞出门,往西去坟场方向。
外头风雪更大了,晚媚吃消不起,于是抬手打量那把红伞。
不管如何,这把血腥的伞都要和她相依相伴,想到这里她咬牙,一把将伞撑开。
早晨,大清早,韩玥揉揉疼痛欲裂的头,发觉自己醉酒之后又在颜颜坟边睡了一夜。
十指还在,脚趾头也有知觉,他抖抖身上的积雪起身,开始苦笑。
“看来你内功就要大成了呢韩玥大侠。”他拿起那只空酒壶摇晃,顺便嘲笑自己:“大雪天里睡在外头,为了不冻死内功运转不休,我要把这窍门写进秘笈里去。”
酒壶里面一滴酒也不剩了,他沮丧地撇嘴,仔细回想今天是几号。
“二月初二?”好不容易这个数字钻进脑门,他呆了呆,伸手就给自己一个暴栗。
二月初二,是大哥千叮万嘱要他记住的日子。
山西谢家的破魂剑,因为谢家满门被灭一直无主,前些日子那劳什子武林盟主不知怎的发疯,想起说辽东韩玥才是**配的起这把剑的侠士,巴巴地要人把剑送来,说是二月初二会到。
剑不剑的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大哥的脸色。如果他不收拾干净恭迎盟主赏赐,那么大哥一定唠叨到他内伤而亡。
想到这点他就发怵,连忙捞把雪擦脸,完全清醒后拔脚回城。
天际风雪肆虐,整个郊外除了他,连只鬼影子都没有。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个红点,鲜艳的鬼魅的红色,正穿破风雪撞进了他眼。
走到近处他才发现那是把红伞,鲜艳欲滴的红伞,伞下站着位少女,下巴尖尖脸孔晶莹,看他时眼波流转,里面好似含着万语千言。
他的心跳开始加快,加快一点点并不强烈,和眼前这少女的美丽一样,并不张扬只让你敞开心怀接受。
少女这时呼了口气,发顶上沾着的雪化了,滴答一声落进她衣领。
韩玥的心这时也滴答一声,湿濡濡有点暧昧。
他顿时愕然。
已经三年了,颜颜死后,他已经三年没对女人动过心,看女人像看木头。
而眼前这少女竟然不言不语点着了他的欲望,好像已经摸清了男人每根筋骨,知道在哪处搔痒*能见效。
他有些尴尬,为掩饰这尴尬忙忙开口:“那个小姐,现在风雪又大天又没亮,似乎不大适合独自出门。”
女子不语,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眼扫过他擦身向前。
有片衣角和他接触,落下一阵芬芳,韩玥立在原处,下身益发滚烫。
他举目,发现女子去的是坟场方向,红伞黄衫,袅袅而行。
“是鬼吗?晚上吸了人精血,现在要回去了。”他喃喃自语:“这世上竟还有这么美丽妖娆的鬼。”
媚杀(上)
回到住处晚媚**个找小三,有些抖威风的意思,将那把长剑抽出来,不费力就砍断了一张春凳。
小三神色动了动,只是片刻,之后恢复冷淡:“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晚媚抬起下巴:“意思就是我成功了,不仅杀了那个人,而且还得了把宝剑。”
小三冷笑:“你这也算宝剑?那么你该看看这是哪里。这里可是鬼门,每一寸土都是繁华铺就,你刚刚劈坏的那把春凳就是沉香木做成,也许就比你这把砍柴刀贵重百倍。”
晚媚讪讪,拧起弯眉看他,到*后将剑劈手一丢:“那么我就将它赏了你劈柴,今晚你做红枣小米粥,要炖得稠稠的。”
小三回了声是,又垂手催她:“既然主子回来了,那么我们现在开始练琴。”
晚媚想起了那把鬼魅的伞:“可是我觉得,你应该先告诉我那把伞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小三还是垂手,面无表情:“红魔伞的事可以稍后讨论,现在你要学琴,你前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已经相处了一月,晚媚听得出他语气里的轻重,于是不再争辩,跟他到了琴室。
以为这次又要学什么淫词艳曲,晚媚早有了心理准备,可到头来小三却让她学什么《山河赋》,学完睡,睡完学,直直地学了三天。
学到*后小三问她:“那么你懂不懂这曲子的意味。”
晚媚低头:“不过说雄图霸业都是空,这世上,又有哪样东西到头来���是空。”
小三吃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外头晚香已经来传,说是晚媚跟她走。
晚媚回头看了看小三,小三起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句:“记住男人不只想被取悦,还想要知己,但这个知己不能临驾在他之上,刚才那曲子说的是雄图霸业,都是空这三个字你咽回去,你的聪明只能到此为止。”
晚媚还是糊涂,可已经没有时间解释,那头晚香已经踏进门来,亲亲密密挽起了她的胳膊。
“恭喜妹子任务成功。”一路上她笑意盈盈,却绝口不提要去哪里。
到了目的地晚媚发现已经有三个女子立在门口,一色的唇红齿白艳光照人。
这又是个院子,院门圆形,上面篆体写着听竹。
进了院门果然看见一院的凤凰竹,冬天里还是一片葱翠,被风掠过时低腰,发出浪涌浅滩的声响。
可惜的是这等美景晚媚没有时间欣赏,她很快就和另外三人被赶进了间屋子,要求沐浴更衣。
沐浴很快结束,要更的衣被送来,是件什么也遮不住的烟罗纱罩。
穿上后晚媚暗笑,在肚皮里说了句:“那还不如不穿来的干脆。”
另外三个女子也有这意思,顾盼间有了要交流的愿望,却被人止住,只好全数沉默着跟了领路人,走进间黑屋。
屋子外面挂着厚帘,她们一进屋就被人唰的拉下,屋子里于是一片漆黑,**的漆黑,没有一点光亮。
屋里看来没有取暖,冷得有点刺骨,四个女子赤脚立在青石地面上,不一会都开始哆嗦。
这时候有人走近,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在她们身边停住了,开始从上到下抚摸她们的身躯。
到*后验身完毕,他碰了碰其中一个女子的手,极低地说了声“走”字。
于是屋里只剩下三人,晚媚站在中间,听到另外两人的呼吸和她一样开始发颤。
身旁那人开始在她们跟前放琴,一一放好又拉她们落座,将她们双手放上琴弦。
其中一个女子自负,伸手就在琴弦上撩拨了几下,果然是琴音婉转功力深厚,非晚媚能比。
晚媚正自丧气,却听到屋里遥遥传来一把声音,一把森冷锐利,让她一下想起那把利剑的声音。
“我说过你可以弹了吗?”那声音道,里面寒气化作威严,在三人头顶盘旋:“看来姹萝品味是越来越差了,居然送来些不懂规矩的货色。”
这是个男人的声音,而且是个习惯坐在高处的男人,晚媚几乎立时断定。
那抚琴的女子不响了,俯低身子冷汗涌了出来。
过一会屋里响起一个长音,洞箫的长音,听来辽远而壮阔。
“现在可以弹了。”那把声音又道:“和我合奏,奏什么曲子不一定,只要合拍就成。”
三人屏息,听那箫音引吭而去,一时间已是遥不可追,于是连忙使出了各自看家本领。
晚媚是三人里面学琴*浅的,技巧没法和人相比,只好规规矩矩按调弹起了《山河赋》。
曲子和箫音倒是相合,晚媚抚了一会自如起来,觉得天地朗朗尽在眼前。
这时她还记得小三的吩咐,记得琴箫合奏,不论调门意味都不能越过了箫音去。
可不过一会她就开始失控,被箫音指引,所有心事骤然爆发。
自己是如何被那四个人凌辱,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成为强者,让伤害过她的人百倍偿还。
当然这还不够,她还要站在高处,脚下众生匍匐,一个指头挥动就能决定别人命运。
不要爱,不要温暖,到头是空什么都无所谓,她只要站在高处,有过那么一时的俯瞰。
这念头如此强烈,强烈到*后她一个激颤清醒了过来,诧异自己竟也有这样的志向。
箫音竟有魔意,能勾出你的心事,她意识到了这点,于是连忙又中规中矩弹她的曲子。
这时她身边的女子突然惨叫了一声,声音尖利打断了箫音。
“都走吧。”黑暗里那个声音发话:“先前有人说鬼门混进了奸细,看来不假,竟被我撞上了。”
三人于是后退,揭开帘子见了光,互相打量了一下。
一个照面就让晚媚定神,因为她发现其中一人正在流血。
准确地说是七窍流血,眼耳口鼻都在往外渗血,一条条分外触目。
而那女子还在强自镇定,笑得灿烂,问她们是怎么了像看见鬼。
院里这时来人,弓着腰到女子跟前,淡淡道:“公子说要领姑娘去刑堂。”
女子脸色顿时灰败,抬手要击天灵盖自尽。
来人冷哼,晚媚看见他袖内寒光一闪,片刻间就已经斩断她右手点了她穴道。
晚媚怔怔,看着那断手在她脚边跳动,鲜血缓缓漫过了脚趾,忽然间发觉自己竟已不再害怕。
黑屋的帘子这时“唰”一声被挑开,里面有人探头,道:“公子请刚才奏《山河赋》的姑娘回来。”
※※※※
晚媚只得回去,踮了脚往前,仔细倾听领路人的脚步,怕在黑暗里跟错了方向。
突然那脚步声不见了,晚媚立在原处踟躇,很快被人拦腰抱住,恶狠狠压在了身下。
醒来时晚媚仍然不可置信,发觉自己被那男子环抱在胸前,而那男子呼吸均匀,看来是睡着了。
实在忍不住好奇,她在黑暗里伸手,轻轻抚上了男子的脸。
首先触到的是鼻梁,挺直的鼻梁,可以预见主人面相的坚毅。
其余五官就在手边,只需几个触碰就可以大致摸清那人容貌,可是晚媚*终犹豫,定定收回了手。
或者还不是时候知道,或者在这样一个鬼魅的地方,她应该放弃自己的好奇心。
男人醒了,在她耳边吐气,呼吸也微凉。
“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马上挑中你吗?”他发话:“就是因为你太过聪明,太过懂得自制,居然能从我箫音里挣脱开来。我自然是不喜欢饭粘子,不喜欢没头脑的女人,可这个年纪的女人这么聪明,却也未必是件好事。”
晚媚噤声,知道这时候什么话都是多余。
“你走吧。”*终男人收回了怀抱:“我要个女人入梦,这个任务你已经完成。”
晚媚再不多言,轻声下床预备离去。
这时男人诧异了一声:“居然已经未时了吗?我居然已经睡着了一个时辰?”
“这时两年来我睡得*久的一觉了。”男人的声音缓和了点,有些沙哑:“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里的沙哑含了疲惫,他的刚强威严突然透了一道缝隙,晚媚一顿,觉得自己开始被这把声音吸引。
“晚媚。”*终她报了自己名字,踩着冰凉地面赤身离去。
媚杀(下)
小三正在拿那把剑劈柴时晚媚回来了,站在他旁边盯他。
“看来你是什么都知道。”盯了一会她发话:“那个黑屋子里面是谁,他喜欢什么,我们进去要做什么,这些你都知道,既然知道就说来听听吧。”
小三回身,脸色有些肃穆:“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记住这个人的身份在鬼门是禁忌,千万别去打探。”
晚媚愕然,突然间有种感觉,自己以前一直把这个影子看轻了。
小三的脸色这时稍缓,又垂下手:“这么说主子是被选中了吗?”
晚媚点头,下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听到院子里有了嘈杂声。
她迎出门去,看见院里突然多了四五个人,全都抱了包袱低头走路,一会功夫就都钻进了原先空置的下人房。
同来的晚香一把挽住她手,拖她来到院门,将手一指高处道:“恭喜妹子正式成为地杀,你看,这院子如今就有名字了。”
晚媚抬头,看见院门上已经被人凿了两个漂亮的楷体字,写着媚杀。
“妹子往后就是媚杀了。”晚香亲密地拍打她手背:“咱们往后就是平起平坐,可要互相照应。”
晚媚有些明白了,原来下午那间黑屋子里面是在选秀,她被选中后变成了地杀,那么另外那三个女子应该也都是候补了。
于是她露出贝齿笑了,也笑得没心没肺:“说什么呢姐姐,妹子来得晚什么都不懂,以后还要靠姐姐调教。”
成为地杀之后,院里的日子没有多大变化,*大的变化就是多了五个仆人,小三于是清闲了很多。
调教还是要继续,这天小三拿来宣纸笔墨,说是要晚媚学着写字。
外头绿意萌动,晚媚有些春困,不耐地伸着懒腰:“字是不用学了,我爹是个落第秀才,从小就逼我写大字念诗经的。”
晚香这时候恰巧来串门,听了这话莞尔:“这个你就不懂了妹子,咱这里学写字可和别处不同,大大的不同。”
说完她就拍手,她的影子初八应声而出,在她身后缩肩膀垂头。
晚香吩咐初八去抬琴,边吩咐边笑:“妹妹你要在琴声中写字,一曲终了你的字也需得写好了才是。”
一旁小三跟上开口:“那么就请主子写首五言诗,用楷体,我顺便说说红魔伞。”
晚媚有些莫名其妙地落座,拿起毛笔沾墨,很是规矩地写了个“床”字。
晚香十指抚上琴弦,琴声乍听平淡无奇,却不时有几个颤音流露出丝丝肃杀的寒意。
悠扬的琴声随着袅绕的烟雾缠绵,忽的几个高音,好似刀剑挑动心弦,晚媚捏着笔不禁侧耳细听,慢慢感到手脚冰凉。
这之后音弦慢慢变低,像一只枯槁的手臂带着浓重的尸气抚上了你的喉间,尖利的鬼爪似要划破你的喉咙。
晚媚的血液冻结住了,想扔下毛笔就跑,可是双脚早已软了,动弹不得。
周身的烟雾更加浓稠了,这曲子*让你害怕的一点就是可以让你连骨头都冻僵却只能寸步不离。
晚香的双手止住撩拨,两手飞快地扫拂过琴面,顿时四周的烟雾变成了阴风阵阵,曲调变得狰狞,每一声都似乎是一柄毒箭直指你的心窝。
晚媚的恐惧在乐声的密集中迅速升级。耳边**杀人之后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罪恶感伴随着晚香指间的动作骤然爆发,那琴声高高低低像是死在她红伞之下的鬼魅邪语,
晚媚拼了命止住手腕的颤抖,这时正在写个“前”字,忽然间感觉有个黑乎乎的影子从背后勒住她的喉咙,身子一个颤动就把字写偏了。
晚香看见吃吃发笑,边抚琴边吩咐初八给她换过一张宣纸,示意她从头开始。
小三这时打开了红伞,也开始说话:“伞上面这朵花你已经知道,名字叫做地涌金莲。这是朵尸花,原来专门长在死人身上。”
话里透着诡异,晚媚脊背有些发寒,在她胯下死去的庞德这时从一团阴影中飘过,模模糊糊地从晚香背后向她靠近。
晚媚不敢细看,手脚发颤,好不容易才低头又勉强写了个“床”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方敢抬头,庞德却还没有离去,胸口被戳了一个大洞,那柄剑穿过他的背,整个人鲜血淋漓。
晚媚的心也咯噔一响,心中不断安抚自己,赶紧屏息飞快地写完了**句。
小三仍在继续:“这朵花如今是寄生在了伞上,根被花芯里面的蛊虫缠住,爬满了伞面。因为是尸花,所以平时它没有动静,只有闻见死人气味才会舒展开来,去吸死人的血。”
晚媚无法安神听完,只觉得那庞德一步一步挪到自己面前,空洞的双眼紧盯着自己。
小三继续:“你见过金莲吸血了吧,那些红丝其实不是***,是里面血蛊虫的触角,伸出来吸人精血的……”
晚媚立时想起了那晚的情景,想起红丝是怎么探进庞德胸膛,进入他身体,把个八尺汉子吸成了一副空囊。
而眼前这具黑影凌厉地看着她,晚媚直觉得被那瘆人的目光看得浑身打冷颤,恐得想逃进卧房。直到看到晚香笑而不语的目光,她才勉强压住了恐惧。
这时她仍有三分清明,赶在意识涣散前连忙写那*后五个字。
*后一个“乡”字写完时,晚香的琴声的依旧颤动不停,持续很久方袅袅散去,那庞德的影也一并消失去了。
宣纸上面字迹勉强还算工整,晚媚喘着气将头搁上台面,问向小三:“这下可算写完了。”
小三抬眼看她:“那么请问主子,我刚才说吸了几个人鲜血之后,血蛊虫会成熟,能被主子所用?”
晚媚眨眨眼,只能听他重复:“我刚才说蛊虫吸了十个人鲜血之后就成熟了,主子可以采它下来派大用场。您刚才没听见,说明主子在关键时还不够清醒,还得重来。这次我来念词,主子您记。”
晚媚哀嚎一声,晚香又开始抚琴。
这次不再是庞德,而是当初在妓院里将她买了去的那四个男子,心底的恐怖再一次向她袭来,比之前更甚。
恐惧更是无以复加,加上小三念的词又是繁复,晚媚吃力,在连着三个曲段过后这才勉强成功。
过后她浑身冷汗直流,趴在桌间喘气,晚香则是拿了她的词在一旁细看。
“摄魂吟。”念了词牌名她吃吃笑了起来:“这词倒是贴切,妹子定力还是不错,想当初我可是练来练去练不成,也难怪门主赏识你,见你两次就赏你扇子。”
小三沉默了,满屋子于是只剩下晚媚的“咻咻”喘气声。
“可是小三你不该这么大意。”过一会晚香转了身,深深看住小三:“领了扇子还闲逛到绝杀门口,让她撞见问你,问后吃了大醋,派妹子去执行那么凶险的任务。”
这话里分明是还有话,晚媚**时间发觉,抬头来看向小三,眼内寒光灼灼。
小三还是沉默,不解释,只是低下了头。
※※※※
之后将近两个月小三都没有解释,在晚媚看来,这等抵死沉默就等于默认,默认是他故意坑害她,让上头给她派了个*凶险的任务。
这念头让她心生怨毒,怨毒不断生长,在小三寒蛊发作时达到了顶点。
还是老规矩,门主亲自召见晚媚给了解药,这次没有节外生枝。
回来后晚媚在房间角落里找到小三,看见他正和上次一样挤做一团。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解释。”她弯腰,拿解药在他眼前摇晃:“你*好别说谎话。”
小三吃力地睁开双眼,看过她又看过解药,*终还是沉默,低头团身,将脸埋进膝盖。
晚媚敛眉,也不再多话,打开木匣盖子后兜底朝天,把解药倒干净,之后拔脚离开。
做这些时她心安理得,也不觉得自己会后悔,甚至晚上还到小三窗前,想看他痛苦样子解恨。
半天不见小三还蜷在原处,背抵住墙角,头埋进膝盖。
晚媚发觉他衣袖下有血,于是走进门去,看见他果然是咬着自家膀子,嘴里活生生含着一块肉。
晚媚伸手去拔,拔了许久才把他膀子拔出来。
那块肉也断了根,被他咬在牙关里丝丝渗血。
晚媚回身,去床上撕下块床单塞进他嘴巴,看着他身子僵硬轻轻抽搐,突然间没法忍受,一跺脚奔出了房门。
夜里倒也不是无眠,只是时时惊醒,觉得窗外的风声也像呜咽。
第二天第三天寒毒还不褪去,晚媚突然想起串门,到晚香那里一待就是**。
晚上回转时肚子有点饿,晚媚拐进厨房,却看见新来的厨娘正抱着小三,四处张望不知如何是好。
见她进门厨娘连忙将人放下:“主子你瞧瞧,我刚才进来看夜宵,看见他把手塞进炉膛子里,要再晚一步那手可就烧没了。”
晚媚低腰,看见小三衣袖果然是烧没了半截,手臂手掌是惨不忍睹,早一片焦黑皮开肉绽。
她一时定神,看着小三挣扎,还想往炉膛去取暖,突然间落了泪,一把张开怀抱将他抱住。
这是她来鬼门后**次落泪,泪水微凉却滚烫,小三在她怀抱,渐渐平复不再挣扎。
终于要过去了,三天三夜的寒蛊发作,三天三夜的两相折磨。
这之后小三休整了两天,伤口草草包扎,照他自己的话说,有鬼门的上好伤药,这些伤根本算不得什么。
晚媚是有些懊悔的,可是不肯说,只是对牢窗外春梅发怔。
见小三站到身后,她开始叹气:“今天是我生日,我才十七岁,可为什么感觉像活了几辈子。”
她这人性子刚强,很少伤春悲秋,小三听着不忍,一转身去了厨房。
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碗面,汤头清凉的阳春面,上面漂着细碎葱花。
晚媚挑了一根入口,尝出是小三而不是厨娘的手艺。
看了小三裹满纱布的双手,她心中柔软处牵动,道:“谢谢你这碗长寿面,不管你对我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谢谢你这碗面。”
小三还是垂手:“那么主子吃完之后,咱们好好筹划这次的任务。”
晚媚双眼顿时黯淡:“是啊,要筹划,那个人叫韩修是吧,据说不仅是个一等高手,而且为人正统不好女色,是个爱妻如命的妻管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