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不寻常的少年王子
这位章玛王子从小就表现出过人的天资,聪慧无比,勇武过人。还未正式启蒙,已然自通读写;年岁尚幼,却已力大无比。他又是长子,所以朝中上下将他看作当然的王位继承人。赞普夫妇也对他寄予厚望,一方面珍爱有加,呵护备至,另一方面对他进行全面而严格的教育和训练,以期他在未来能承担起高原**的崇高职责。从佛法五明的智慧到经邦济世的学问,从布阵演兵的谋略到弓马骑射、相扑摔跤的技艺,都要求他全面认真学习。藏王不惜重金从雪域内外请了*好的老师来对王子各方面进行指导培养。
佛法内明方面,由于钵阐布忙于国事,无法亲自对王子进行辅导。他怕耽误王子的学习,特**住持大昭寺的高僧班智达丁增桑布做王子的亲教师。而其他世俗间的学问技艺,则由吐蕃、大唐、天竺、南昭、大食等地的多位学者和高人教导。因此,这位王子无论是佛理学问还是武功技艺,在王族侪辈中都无人能与其比肩。
王子常在宫中书房里与同学老师们探寻源理,讲论大道,其高才卓识已然胜服那些满腹经纶的大学者。常有师爷向赞普请辞,称自己实在教不了如此聪明绝顶的学生。
藏王经常在宫中设堂考��王族子弟们行营布阵、运筹帷幄的谋略和胆识,或者组织在较场中比试弓马兵器,或是在草原上角力摔跤、徒手相搏,而每逢这种时候王子都是**的胜者,没有人能撼其地位。这并不是因为王族兄弟们的惧怕或谦让,那些少年英雄个个争强好胜,当仁不让,而这种胜利对任何一个王族子弟都是值得骄傲与夸耀的事情。王子实在是天赋异禀,非凡间俗物。
虽如此卓然超群,章玛王子仍是一位谦逊有礼的少年,毫无天潢贵胄的骄横和霸气。风采飘逸却又显出端方持重,英气勃发却透出几分儒雅,颇有乃父风范。群臣常常找时机在藏王面前夸赞一番,藏王虽然脸上只是淡然一笑,心里却喜滋滋的。
但随着王子年龄增长,他身上有些变化却引起了藏王的警觉。小时候活泼开朗的王子,渐渐变得沉静少言,对于学问的争辩讲论少了过去那份热情,对于演习弓马骑射、相扑拳搏这类事情也没了兴趣,时常默然沉思。这种行为倾向在他这个年纪是不应该有的,这也和其他王族子弟大相径庭。毕竟这是一个马背上生长、靠武力称雄的民族。先祖统一雪域大地,虽然号称是神意,可不能说没有靠着自身的剽悍神武、将士们的骁勇善战。王子如不喜兵刃、不逞血气,今后怎能拓疆守土、镇国安邦呢?
藏王试着就自己观察的王子近况询问了太傅丁增桑布,想听听这位大智者的看法。
丁增桑布听完赞普的诉说,平静地笑了笑:
“老僧知道大王担忧什么。”
“哦,”藏王询问地望向丁增桑布,“那烦请尊者为我释疑。”
“大王当然不会担心王子的武功,镇定是高手制胜的法宝,王子在同龄人中从来就没有过对手。”
“嗯,这我不太担心。”
“大王也不会担心王子的学问智识,沉思是心的追索,是智慧之源。”
“嗯,这我也不用担心”
“我想大王真正担忧的是王子的性情。”
藏王点头肯定,“正是。”
丁增桑布宽慰藏王说:“其实这种变化是因为王子年岁渐长,渐知人事,他深知自己身上的使命,因而忧心。大王没听说过忧患出雄才吗。”
“哦,是这样吗?”藏王将信将疑地问。
“其实大王不必担忧,章玛王子身上奔流着先祖赞普澎湃的血呀!”
听了太傅的解释,藏王心中多少有些释然。他继续对于儿子的成长敏感地观察着。
但章玛王子性情的转变并未停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常对着春花伤感,对着秋月沉思,再不然就是一个人在王宫后殿的湖边,用那支心爱的玉笛吹着感伤的曲子。
那支玉笛连藏王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而王子则说是在梦中见到一位紫衣女子,送给他一支玉笛,并教他吹笛,梦醒后发现自己手上竟握着那支玉笛。这事藏王虽然不太相信,然而王子自从有了这支玉笛,也就自然地会吹奏。藏王对此深感疑惑。为了弄清王子的话究竟有几分是真的,他暗中嘱咐宫中权威的乐师,在王子吹奏的时候好好监听。不想乐师听王子吹笛竞听得傻了,他回禀藏王连赞王子必是天人,其曲非凡间所闻,其艺也非凡人所能。藏王听了乐师的话,有些相信王子对这件事的解释,但却深怪那仙子怎么没有送王子一把宝剑。
对王子的这些多情易感的表现,藏王此时不只是忧虑,简直有些失望了。他认为王子年龄增长,理应更表现出男人的豪气,但他却作小儿女态,成了个顾影自怜的多情种,而这对于一个将成为高原**的人来说,是不能容忍的,这将是一个**致命的缺陷。藏王想,如果这样下去,这位王子就给毁了,他自忖自己是绝不敢把吐蕃的未来交给这样性情的继承人的。
藏王再一次求教于太傅。
丁增桑布听完藏王描述的情况,仍是坦然地笑一笑。
“大王不必担忧,这是王子的慈悲心所引发的。”
“慈悲心?”藏王不解地问。
“是的,”丁增桑布肯定地说,“王子善根深厚,具有与生俱来的慈悲心,难免睹物思怀,引发感伤。”
“哦?”藏王将信将疑。
藏王知道王儿从小就极富有慈悲之心,不要说对人,就是对宫中喂养的小鹿、孔雀等动物也都充满慈爱。而长期佛法的学习和熏陶,使他心地更为善良,对世间万物生起无缘大悲,连看到一只小田鼠死了都会伤心。藏王原来对此并不在意,认为小孩子的性情幼稚,长大自会改变。况且他想,王子富有爱心本来是好事,这样以后做了赞普之后,才懂得爱民,才会做一个慈爱的统治者。但他没想到,慈悲心原来会让人变得如此软弱!
王后对王子近来表现出的忧郁和伤感十分心疼,她认为是因为长期在王宫里关着,封闭的环境把孩子给憋坏了,便吩咐侍卫和近臣们时常带王子出去游玩。王子显得很兴奋,近臣和侍卫们也很高兴。
**次,王子出游兴致很高,叫侍卫们准备了好多吃的、玩的,可回宫后却闷闷不乐。王后奇怪,便将跟随王子一块出去的侍卫叫来,仔细地盘问,问这一路出去发生了什么事。侍卫想了想回答说没有什么呀,王后让他好好想想。侍卫回想起来说,王子曾看见一个乞讨的孩子在拣人家倒掉的剩菜——
“喂,你为什么要吃这些发馊的剩菜?”王子问。
“因为我没有吃的。”
“你家里人不给你吃的吗?”
“我没有家人。”
王子拿出宫中的糕点给他,孩子欣喜地伸手接过,但没有吃,只用鼻子使劲地闻了闻,然后揣到了怀里。
“你为什么不吃?”王子奇怪地问。
“这么好吃的东西我舍不得吃掉,”那孩子回答说,“吃掉就没了,我还得每天吃剩饭。”
“但你不吃不也要吃剩饭吗?”
“那不一样,如果我一直拥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就是吃剩饭也觉得香。”
第二次出游,王子还是很有兴致,王后担心王子,所以跟随的人更多。回来时,王子又和上次一样,神色黯然。他把自己关在屋里,独自忧伤。
王后又询问侍卫发生过什么事,侍卫回答,王子曾在草原上看到一顶帐篷里躺着一个患肝包虫病的牧人——
王子赶快让随行的御医为牧人治病。御医诊病后,让病人服下药。不一会儿,病人感觉轻松一点了,他感激地向王子和御医道谢。
王子让御医再给牧人多留下些药。正准备离开,牧人却叫住了他们。
“仁慈的贵人,你能再多给我留下些药吗?我还有些亲人,他们染上了和我同样的病,有的比我还严重。”
“啊,那真是不幸!”王子让御医把带来的所有的药都给了牧人,让他分给需要的人。
牧人仍显得失望,“这实在不够,草原上还有好多人也染上了和我一样的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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