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这种东西可以表述出来,但表述出来的就不是永恒的“道”。“名”也可以说出来,但说出来的就不是永恒的“名”。我们可以称它为“无”,因为它是天地的本始;也可称它为“有”,因为它是万物产生的根源。因此,从欲望消解的角度,能够揣摩出它的奥妙;从功利性的角度,可以探寻它的踪迹。这二者实际上出于同一源头而名称不同,它们都是很玄秘的,它们玄秘至深,这正是宇宙间一切奥妙的源头。
读解心得
首先,老子触及了一个在中国古典哲学中相当重要的概念,即“名”。与“名”相对立的概念是“实”。“名”与“实”之争在中国古典哲学中占据了十分重要的地位。“名”与“实”之争甚至产生出一个哲学流派——名家,也是百家中的一家,名家所讨论的问题,实际上就是西方形式逻辑的内容。
相传战国时期有个叫公孙龙的人,他想牵着马过关。但当时**有规定,不允许将马带出关外,公孙龙牵着马走到关口时,有守关人拦住他说:“不能把马匹带出关外。”公孙龙回答说:“我牵的是白马,并不是马,白马不是马,规定中说马不许出关,并没有说白马不许出关。”公孙龙巧舌如簧的辩解*终使他牵���白马大摇大摆地出关去了。名家的这段“白马非马”论是中国哲学史上一段**的公案。
老子认为“有”与“无”同出而异名,其实“有”与“无”实际上是一回事,这个观点确实惊世骇俗,但其意蕴深邃超远,也不是西方的“否定之否定”哲学原理能简单涵盖的。老子的“有”与“无”只能说玄之又玄,只可意会,难以言表,的确是“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老子的“道”中同时又包含了“无”和“有”。他认为可以通过“无”和“有”两种方法去认识“道”。“常无欲以观其妙”中的“观”是认知的意思,“其”代指“道”,意思是从“道”的本体“无”为切入点认知世界,就可以得到“道”的奥妙精髓。“常有欲以观其徼”从“道”的作用“有”入手认知世界,就可以得到“道”的广大精深。
相对物质匮乏的古代社会,人们却有着非常丰富的精神世界,许多人都能从“无”的角度为切入点去感受世界,认知世界,从而产生了许许多多的哲学家,但实验科学却相对薄弱。古人常以哲学、数学的方法去感悟事物和真理。因为哲学是起源于哲学家的感悟,并以此为依据建立起的一套理论去认知世界,并没有实践作为基石。数学也与哲学相类似。
所以老子认为首先用感性的方式去认知世界,就会得到“妙”也就不足为奇。同时对以“常有”的方法去认知世界,老子也表现出极大的宽容和理解,并没有一味地否定。不仅没有否定,而且郑重其事地把它写在了**章,他说的“常有”,按通俗意思讲即是使用实验科学的方法,如物理、化学、生物、医学等方法,用实践为基础的手段去认知世界,就会得到“徼”。不过可惜的是,后人却太重视以“常无”的方法去认知世界,而忽视以“常有”的方法去认知世界。
经典事例
孔子问礼
春秋时期,孔子苦苦研究关于礼的学问,可是始终得不出结果。后来,他听说老子知识渊博,经过多年的苦心钻研,已经悟得“天道”,就作出决定,要拜访老子。
他到达了周朝的都城洛阳。老子见孔子来访,便主动问道:“我听说,你如今已经成了北方有名的贤者,但不知道你现在是否已经悟得了‘天道’?”孔子回答说:“我还没有悟得‘天道’。”老子又问道:“那么,你是用什么方式去探求‘天道’的呢?”孔子回答说:“我一直钻研‘礼、仁义’,我是以制度教化来寻求的。到现在已经整整五年的时间了,可是,我还是没有悟到。”老子又问:“你又是如何继续去寻求的呢?”孔子回答说:“我是从阴阳二气的变化之中寻求的,已经有十二年了,可依然一无所获。”
老子说:“所谓的阴阳之道是眼睛看不到,耳朵听不到,言语表达不了的,也是一般的智慧所无法把握的。所以说,所谓的得‘道’,其实只能是体悟‘道’,你如果想像认识有形、有声的实物一样去认识‘道’,那是既听不到又看不到的,如果想用言语来表达,也没有适当的言辞能够表达清楚。”
老子看了看孔子,稍微停了一下,又接着说:“你说你已经寻求了十二年而没有得‘道’,那是理所当然的。如果‘道’是可以奉献出来的,那么大家都会把它献给君王;如果‘道’是可以用来进贡的,那么子女就都会把它进贡给自己的父母;如果‘道’可以告诉给别人,那么就没有人不把它告诉自己的兄弟;如果‘道’可以赠予他人,那么就没有人不赠予自己的子孙后代。但是,这些都只是假设,是根本实现不了的。原因就在于‘道’是看不见,听不着,不可言传,不可赠送。寻求‘道’,关键就在于你内心的感悟。如果心中没有这种感悟,那么就不能保留住‘道’;心中悟到了‘道’,还需要和外界环境相印证。可以说,真正的得‘道’之人是清静无为的,他生活俭朴却能满足,他不以施舍者而自居其功,也没什么耗费。自己贞正的人才能使别人贞正。如果自己的内心不能正确地领悟大‘道’,那么心灵就不会通畅。”
孔子听了这些话,深有感悟,于是起身告辞。
临别之时,老子又对孔子说:“富贵之人喜欢用钱财送人,有学问的人喜欢用言辞送人,我算不上是有学问的人,但还是送你几句话吧!”老子停了一下,说道:“孔丘,你所极力要恢复的周礼早就已经失去生命力了。你时来运转的时候就驾着马车去为官,一旦生不逢时就像蓬草一样随风旋转。你应当知道,善于经商的人,总是把货物藏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一样;道德高尚的人外表谦虚得像个愚人。抛弃你的那些傲气和欲望吧,这些东西对你来说没什么好处。”
老子的这番话对孔子触动非常大,他对自己的弟子们说:“鸟,我知道它们善于飞翔;鱼,我知道它们善于游水;兽,我知道它们善于奔跑。对于鸟,我可以用弓箭射它;对于鱼,我可以用渔网捕捉它;对于兽,我可以用陷阱将它擒获。至于高飞于天上的龙,我不知道它的形状,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样乘风飞天的。今天我看见了老子,就像见到了龙一样!”
这个故事流传甚广。从老子与孔子的谈话中,我们就可以感受到“道”的深奥与玄妙,这也正是“玄之又玄”的原因所在。
轮扁斫轮
春秋时期,有一位擅长制造车轮的人叫轮扁。
有**,齐桓公坐在**之上读书,轮扁则在堂下制造车轮。齐桓公读到精妙之处,禁不住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非常得意。轮扁看到桓公如此爱书,心中十分不解。他放下手中的工具,走上堂来问齐桓公:“请问,大王所读的书,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呀?”齐桓公回答道:“书上写的都是古圣先贤讲述的道理。”轮扁说:“请问大王,您说的那些圣人现在还活着吗?”齐桓公说:“他们早就已经死了。”于是轮扁又说:“那么我斗胆说一句,大王您所读的这些书,只不过是古人留传下来的糟粕罢了。”
齐桓公听了这话很生气。他对轮扁说:“你说圣人留下的书都是糟粕,如果你能说出道理,我就饶了你;如果你讲不出道理来,我就非杀了你不可!”
轮扁不慌不忙地回答说:“我是从自己从事的职业和工作的体会来看这件事的。就拿我砍削车轮这件事来说吧,要是速度慢了,车轮就会被削得很光滑,但是不坚固;速度快了,车轮就会被削得粗糙,也不合规格。我只有不快不慢,才能得心应手地制造出质量上乘的车轮。如此看来,削车轮这件事也有它自己的规律。可是,我只能用心去体会,从而悟到规律,却难以清楚明白地用言辞讲给我的儿子听,因此我的儿子就无法从我这里学到砍削车轮真正的技巧。如今我已经七十岁了,还是要凭自己的感觉去砍削车轮。可见,古代那些圣人心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思想精华已经伴随着他们死去了。所以我说,大王您今天所读到的书,只是一些古人留下的粗浅的东西罢了。”
这则寓言说明了一个道理:语言是不能尽善尽美地表情达意的。所谓的“道可道,非常道”,也是老子在语言表达不畅的情况下的无奈之言。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