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起因是,妈妈把她的旧打字机给了我。一件傻大黑粗的破烂货,一看就知道它和修理打字机的人是来往密切的亲戚。它确实很不好用,打字声音非常可怕。我弟弟这样表述他的观点:“布丽特一玛丽,你想过吗,当有人突然关掉他的煤油炉,那感觉有多么舒服吗?”“怎么回事,是什么意思?”我说。“每次你停止敲打你那台脱粒机时,那感觉比关掉煤油炉要舒服差不多十倍。”他一边说一边鄙夷地对着那台打字机点了点头。他忌妒了,这是事情的全部。本来他自己很想要它。倒不是想用它打字,而是想把它拆开,然后再装上,看看一共有多少颗螺丝钉。但是妈妈认为,我用打字机练习打字还是很有益的,就���样我总算得到了它。我为此感到高兴。但是有了财产很奇怪,它们对你有很多要求。如果你有一头奶牛,就必须天天为它挤奶;你有一架钢琴,就要天天弹奏——哎呀——我有了一台打字机,就必须在上面打字。很自然,我在*初的几天里拼命练习打字,但是没打出什么正经东西,都是只言片语。*后我明白了,纯粹是浪费纸,在一整张四开的纸上只打了这些东西:布丽特一玛丽·哈格斯特罗姆,花园别墅埃凯里顿,小城市。布丽特一玛丽·哈格斯特罗姆,1928年7月15日生。还有我所有兄弟姐妹的名字:梅根·哈格斯特罗姆,斯万特·哈格斯特罗姆,耶科尔.哈格斯特罗姆,莫妮卡·哈格斯特罗姆。然后又是几个我的名字:布丽特一玛丽’哈格斯特罗姆,布丽特一玛丽·哈格斯特罗姆,布丽特一玛丽·哈格斯特罗姆。斯万特趁我不注意在下面写道:千篇一律的布丽特一玛丽·哈格斯特罗姆,多贫呀,也该来点儿变化,写一写阿曼达·芬克维斯特之类的。说真心话,他说得有道理,但我就是不想承认,我反唇相讥:请注意!我的打字机,我想写什么就写什么。请注意!再说了,你在我的房间里瞎弄什么?我下一次回到写字台前时,上面放着这样的回话:用不着为这件事脑(恼)休(羞)成努(怒)。他写了三个错别字,我的宝贝弟弟!我尽力克制自己的“脑(恼)休(羞)成努(怒)”。但是第二天,我放上一张新纸,开始打我特别喜欢的一首美丽动人的诗歌。我只来得及打前两行,读起来是这样的:我漫步在繁星下思绪万千……随后我不得不跑着上学了,回家吃早饭的时候,斯万特已经把那首诗补齐了,现在这首诗成了这样:我漫步在繁星下思绪万千,我在那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走得我两腿发酸。他还补充了赤裸裸的警告:不要想得太多!免得你头晕目眩!这时候我开始明白了,打字机还有更好的用法。但是怎么用呢?不能在打字机上做家庭作业,不能在打字机上写日记。顺便说一句,我也不喜欢用打字机写日记。仅靠在打字机上放一块小纸长吁短叹可不行,打字机的真正用途是什么呢?我觉得是要跟人交流。有很长时间我都在梦想,找一个能互相敞开心扉的笔友,一个非常陌生、但很有耐心听我诉说,还能给我回忆的笔友。我认识的很多同学都有笔友,一部分人甚至跟住在其他**的人通信。我喜欢做这件事。来来往往的信像绳子一样把不同地点不同**的人连在一起,彼此越来越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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