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初春的海城,空气湿冷,顾暖站在私立医院门口,打了个冷战。
可曾有过后悔?大约不曾……
检查完身体,对方会把十万元预付款打进她的账户,用这笔钱安排好弟弟的手术,明日去海边别墅住下,等待受孕并且养胎,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见弟弟和母亲了吧?
这**过得昏昏沉沉,一切已经妥当,晚上她去了好友那儿住。
“太帅了!啧啧,希望以后我去实习,可以有机会采访他。”
顾暖洗了澡上床,看到身旁的孙冬乐又抱着一本杂志,对上面的封面人物垂涎欲滴,恨不得抠下封面上的男人吃进嘴里。
孙冬乐很兴奋,举着手里的杂志把上面的男人指给顾暖看,“他可是海城**钻石级别的单身男人了,知道吗?听说这种身高和身材比例的男人,下面那玩意儿都很……”
听到孙冬乐后面那句,顾暖抢下她手里的杂志扔到一边去,关了灯。
孙冬乐还在噼里啪啦说个不停,顾暖充耳不闻,闭着眼睛,手抚上小腹。两个月前,这里曾孕育过一个陌生男人的孩子,人工授精受孕很容易流产,虽然那个孩子跟母体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她心里还是痛了很久。
第二天清晨,一直负���跟顾暖联系的秦秘书发来短消息,说九点钟来接她。
孙冬乐去上课了,顾暖走出房间关好门,这是一栋旧房子,一共七层。
走出小区,对面的马路上停着那辆她见过的黑色宾利,车牌依旧被遮着。
上车后,顾暖主动将车上的黑帘拉上,让自己处于四周被窗帘包围的状态,视线除了看得到车内室顶,什么也看不见。
对方有担忧,兴许是怕她看到路,日后孩子出生会循着这些线索找麻烦。
海城很大,但对于熟悉这座城市的人来说它很小,不得不防。
但他们不知,她其实算得上半个路痴。
独栋的双层别墅,附近没有路牌,别墅外面有一棵很茂盛的红花楹树。两个月前,顾暖每天就是在这里日复一日地等待肚子里的宝宝发育,相伴的,除了伺候自己饮食起居的一行人,就是这棵能够赶走她心中忧虑的红花楹树……
重新站在这里,有一种认命的哀伤哽咽在喉。
除了以平常心看待这一切,她还能做什么?
今晚他会来。
送她来的车离开了。
顾暖望着车消失的方向抿唇苦笑,这样出卖尊严和身体是不被人理解的吧,就连她自己也无法理解。可是没有别的出路,困顿中所幸还有这条路,虽不堪。
当晚,顾暖躺在舒适的大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蒙着眼睛。
有车上山的声音。车子到别墅前,停下,熄火。
走进来的人步子沉稳。
她只希望今晚快过去,并期盼今夜就能怀孕。
他驻足床边。
因为生子这件事,他知道她的资料,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只是记者发布会散会后的一个美好转身,他记住了她阳光干净的笑容。
也正是因为这一面之缘,在选择给他生子的女人时,他指定她为不二人选。
Chapter 1
再次回到这座繁华的滨海城市,已是生子变故的六年后。
朝九晚五的工作,日复一日。
早上的项目拓展部里,顾暖埋头工作,同学群的聊天消息一直在闪,不经意地瞥到有人提起乔东城的时候,她选择了下线。
有些事在心底沉淀了六年,六年后的今天,还是找不到任何一种方式去面对。
如果不是乔东城的妈妈葛丽云,她的父母不会离婚,她也就不用为了钱去给陌生男人生孩子,也就不用带着刚满月的儿子偷偷离开海城。
忆起过去,不至于撕心裂肺,但心里总是微微冷酸。
快下班的时候,部门主管胡莉娜叫顾暖去了办公室。
虽然已经来了一个多月,可也只是新人。
“今晚六点在‘铂宫’大酒店,上层跟土地局的人有个应酬。上面钦点这次项目拓展部由你去陪同,这是你的职责,也是你见识一下世面的机会。”胡莉娜的态度不冷不热。
顾暖知道拒绝不得,只能点点头。
胡莉娜实在看不上顾暖素面朝天的样子,这种应酬怎么也要打扮一下,便强制给顾暖化了个妆。公司的车在外面等着,顾暖来不及看看胡莉娜把自己化成了什么样子,就被带出去了。
左氏大厦前停着一辆黑色宾利,胡莉娜对前面司机说道:“项目拓展部的。”
司机下车,打开黑色宾利后门,顾暖抬眼,里面双腿交叠的人竟是——左琛!
眉眼精致,沉稳内敛,是每个海城女人的梦中情人。
顾暖不由得皱眉往后退了一步,他怎么会在这里?
作为一个刚来不久的小职员,她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她刚来公司上班,在电梯口一不小心撞到了他,只记住了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一次是在公司顶楼上,公关部戚晓薇为这个男人跳楼,却被他无情地开除,让她见识了这个男人的冷血。除此之外,再无交集。
“左,左总……”顾暖强装淡定地打了个招呼。
左琛闻言,只是极淡地嗯了一声,继续闭目养神。
“顾小姐,上车吧。”司机示意顾暖上车。
“好。”顾暖忐忑地踏了进去,小心翼翼地坐在靠车窗的位置,尽量和左琛保持一大段距离,即使这样,呼吸还是有点困难。
她不知道他用的是香水还是什么,总之,这股树木的清香味道很独特,能让人醒神。
车内空间很大,脚下踩着的地方铺着干净的浅色地毯。
左琛闭着眼眸似是很累,睡着了吗?
“**次出来应酬吗?”就在她猜测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问道。
顾暖一愣,随即诚实地答道:“我是新人,这样的机会自然轮不到我。”下面的竞争有多激烈,不用她说,身为总裁的他应该也知道的。
“嗯。”左琛身体微动,披在身上的黑色大衣从他肩上滑了下来,掉在地毯上。
顾暖深呼吸,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办,抬头看向左琛的方向,他仍旧闭着眼,里面穿了件深灰色衬衫,外面穿着黑色西装。
她该捡起来吗?
就算出于礼貌吧。这也没什么的,况且她是下属。
她捡起他的黑色风衣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那股树木清香从鼻息掠过。
“左总,您的衣服掉了。”她出声提醒他,既然他没睡,自然知道衣服掉了吧?
他不语,她的手就这么拿着衣服僵着……
“左总感冒了身体不舒服,麻烦顾小姐帮左总把衣服披上吧。”司机笑了笑,平时左总带出去应酬的女人,都恨不得黏在他身上,今天这个,还挺不一样的。
听了这话,顾暖只能硬着头皮,将外套披在这个感冒不舒服的总裁身上。
他的肩很宽很厚实,顾暖怕衣服再滑下来,于是往上掖了掖。
这种动作,像是在照顾一个小孩子。
车内的气氛并没有因为对话而缓解,反而气压更低,不过好在“铂宫”就在眼前了。
左琛捏了捏眉心下车,顾暖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铂宫”门口的人认得左琛的车牌号,态度非常恭敬。
一直被带到金碧辉煌的大包厢外,左琛摆了摆手,示意侍者可以下去了。
顾暖**次来这种地方应酬,不免有些紧张。大包厢的门开着,娇滴滴的莺声燕语缠绕在男人爽朗的笑声里,一起灌进顾暖的耳朵,这些顾暖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望而却步。
“别怕!跟着我。”在她心跳加速的时候,他突然极淡地说了一句,不过,还是如同这一路一样,没有看她一眼。
左琛潇洒俊逸的高大身影走进去,顿时吸引了所有目光。
打扮光鲜的女人们像野兽看到猎物般露出贪婪的目光,西装革履的男人们则恭谨地站起身。
“左总,我来介绍……”陆展平在席上站起身,将手伸向身旁坐着的男人,“这是土地局新任领导乔东城。”
“幸会。”左琛伸出手,脸上依旧不见半丝表情,也许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乔东城的脸上是意味不明的狐狸笑,站起身伸出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左总当真魅力与实力兼具,乔某同样幸会。”
两人落座,左琛主位。服务小姐送上温湿手巾,左琛擦了擦手,“乔副局长才是名副其实的年轻有为,左某……顶多算个满身铜臭的商人,日后免不了要仰仗乔副局长的照顾。”
“顾小姐,怎么不坐?”左琛头也不抬地对站在身边的顾暖说。
此时,顾暖已经彻底石化,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乔东城。
六年没见,六年没有联系,视线和心底都无法容纳的乔东城,现在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
乔东城缓慢地站起身,蹙眉盯着他刚刚并未多在意的女人。
也难怪乔东城认不出她了,六年的时间说短不短,顾暖长得虽然没变,可到底六年前她还是个小女孩,而现在的她已然成熟了许多,且戴着眼镜,还化了妆……
“左总,我……”顾暖感觉这样的氛围有些喘不上气,不是热,是闷得要死。
“坐下。”只有两个字,却是不可抗拒的命令。
她有逃的念想,可哪里有逃的本钱?不稀罕这份工作吗?不,她太需要了!
顾暖僵硬地坐下,不敢抬头看任何人。
陆展平先举杯,“来,今天开心!我先干为敬!”然后站起身将酒喝得一滴不剩。
那些在“铂宫”这种欢场里混久了的女人也是缠人得很,频频喂着男人喝酒。
乔东城总是那么不显山不露水,叫人捉摸不透,眼里全是顾暖,却可以坦然自若地笑着喝下旁边女人喂到嘴边的酒。
左琛突然开口,“顾小姐,代我敬乔副局一杯……”
要她敬酒?
一瞬间,顾暖恍然明白过来,左琛**让她来,怕是有目的的吧?知道她和乔东城是旧识?否则,这个机会怎么轮得到她这个新人?
顾暖不是犹豫,而是非常不情愿!
“顾小姐!左总今天身体不适,代敬一杯不是问题吧?”陆展平这会儿可是以大局为重,严肃地提醒着顾暖,她这个项目拓展部的员工在当下这个场合该做什么。
这次跟土地局交流的目的是什么,顾暖身为项目拓展部的人,自然知道。
顾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对着乔东城道:“乔副局,我敬你。”
“今天谁的酒不喝,顾小姐的酒,乔某一定喝。”乔东城抿唇而笑。
“哼!”不知是哪个没眼力界儿的小姐酸酸地哼一声,“也不怕这是被下了毒的酒?”
“毒?”乔东城端详着指间的杯子,眼眸意味不明地看向顾暖,仰头喝尽。
顾暖皱眉喝下酒,一滴不剩,如释重负地坐了下来。
左琛也许是真的身体不舒服,很少说话,也很少有大动作,有人敬酒也被他礼貌地回绝,整个饭局就是交叠着双腿,偶尔换个姿势,烟倒是吸了好几支,烟草的味道渐渐和他身上树木的清香混合,异常好闻。
饭局只是联络感情,正事还要去他们局里谈。
离开时有的人已经喝醉了,陆展平被“铂宫”里一个光鲜亮丽的女人扶到了楼上,这种欢场,服务项目繁多,自然也包括销魂服务。
“顾小姐……”电梯前,乔东城和左琛走了过来。
顾暖视线还望着陆展平被扶进去的方向,许是喝了两杯酒的缘故,眼睛有些困累得睁不开,小脸也是微红。
左琛看了她一眼,转身对乔东城道:“真是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情,今晚可否麻烦乔副局送我的员工回家?”
“左总请放心。”乔东城对左琛点头感谢,扯着顾暖进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