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熟悉每一幢建筑的气味,知道屋主的籍贯。即使这些地方因拆迁而改变了模样,但在我的心中,依然称这里是张家,那里是唐家,过去一点是粤东会馆,再过去一点是鱼花塘。我也记得哪里有人耍猴,哪里有人上刀山。记得街上迎来**台收录机的情景,**台洗衣机的热闹,**台电视机的画面。甚至记得某个平常日子,迎来某个远道而来的朋友的欢愉时刻——这些都是镶嵌在我记忆深处的岁月。
此外,我还记得1970年,人们填河造田;1980年,人们把田变成房子;1990年,人们开始把房子连成街道。街道还因众多的酒家而热闹起来,*早的酒家据说都发了大财。只是,不见了河边,也不见了河边的吊脚楼,多少有些遗憾。往后,这条街会变成什么?我闭上眼睛,努力设想。总之,是变不回*清澈的河上漂着竹��和船只了,那些竹排和船只,越往后就越只能漂在老得胜路人的灵魂和血液里啦。
2011年的春天,我从得胜路经过。我发现得胜路已经被现代化的水泥建筑混淆了——许多装修工正在新建的得胜路上干活。这些勤劳的装修工,正在往得胜路的水泥房子贴瓷砖,正在使现代化的得胜路变得漂亮起来。
我走啊走啊,没有改变路线,走到我家附近这才放慢脚步。我看到我家对面的赖家,依然坐着几个我所熟悉的坊邻。其中还有帮我带过女儿的、容貌温和的赖家四伯娘。四伯娘有九十岁了吧?虽然晚年因白内障瞎了一只眼睛,但皮肤、气色、声音、心肠,还是那么好。我在离她十几米远的地方叫她,然后走过去,拥抱坐在轮椅上的她,拉着她衰老的手说话。
我知道告别四伯娘后,她们会一起议论我的父亲、母亲,我的同父异母的两个姐姐,我的哥哥与嫂子,我和我的先生、我的女儿,这是人之常情。他们议论得*多的,当是我们刘家三姐妹放弃房屋继承权的事吧?那是父亲临终的那天,我哥和嫂子愁得什么似的。我哥那时是个木匠,一个很好的木匠,但他勤劳不富裕,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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