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画画,喜孤单。如若一次孤行,默默地行走,山重水复处,感受生命的纠结与无常,心中时常掠过悲凉。所以,在画面上,我喜欢多,喜欢复数,喜欢群体,喜欢热闹与激情。繁里求简,乱中求生,反复中见出生机,绝境处发出快意。所以,我的葵是复数的葵,是群体的葵,是一代人的葵。那葵有一种圣徒般的悲凉,圣徒般的表情。圣徒的关怀从来不是个
人的关怀,而是群体的关怀;圣徒的悲凉从来不是个人的悲凉,而是群体的悲凉。“致葵园”展览的一位观众说得好:“一支葵两支葵的沉重,那是沉重;一片葵的沉重,那是一个季节。一支葵两支葵的残破,那是残破;一片葵的残破,那是含辛茹苦的命运,那是一代人。”
绘画之初,我常感两手生分。心中只有空,空里腾出一种心绪,涌出一种笔势。抓住一种势,依势而行;借取一种象,载沉载浮。绘画就像一场流放,刘长卿诗云:“故山南望何处?春水连天独归。”(《送陆沣还吴中》)独归如若一个绝境,又若一种求生。何处独归?追问与孤独相伴,心灵归入无边的寂寥惆怅,也归入生机的渴望。绘画的“生”就是摆脱任何预设的规制,在迷惘中“化生活”,让自身涌上前来。那涌现在笔头的某种突兀的释放,正是生命的流露,是独行者不期而至的归来,其中自有诸般万不得已者在。那万不得已者,带着生命的痛切,传递肉身真切的信息。我的掌心,有一方老茧,正由于握笔用力所致。去年冬春之时,茧深处曾堆成一个洞,如若枪眼一般。时至**,每每握笔挥洒时,笔端处传递些许痛楚,便有被刺的悸动,一种生命转释的亢奋便会浮上心来。
一幅画画好,仿佛绝处逢生的来归。推开一定的距离,从各个角度有一搭没一搭地窥视。《论语为政》:“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据宇文所安
的观点,此处揭示了认识事物的三级系列:观视,探研,进而体察何以相安相居。这里提及创造的自主性。这个“自”既有即时性情,又存大道悲悯;既有个性喜好,又有共性呼号;既有焦虑,又有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