辑一
被缚的宿命——苏童《黄雀记》
谁为死去的见证者作见证——余华《第七天》
一个作家的叙事之夜——余华和他的批评史
在男人的面孔上,她们的世界随她们一起转身——格非《山河入梦》
呼吸,孙甘露
一种回溯式的探索——韩东《欢乐而隐秘》
另一种特立独行的猪,及其死亡——李杭育《公猪案》
一个有限的情感乌托邦——陈永和《光禄坊三号》
辑二
冯唐论
过于正确与急切的叙事——徐则臣《王城如海》及其他
作者与总叙事者的较量——论赵志明的小说
失踪,及其所创造的——路内《云中人》辑一<br />被缚的宿命——苏童《黄雀记》<br />谁为死去的见证者作见证——余华《第七天》<br />一个作家的叙事之夜——余华和他的批评史<br />在男人的面孔上,她们的世界随她们一起转身——格非《山河入梦》<br />呼吸,孙甘露<br />一种回溯式的探索——韩东《欢乐而隐秘》<br />另一种特立独行的猪,及其死亡——李杭育《公猪案》<br />一个有限的情感乌托邦——陈永和《光禄坊三号》<br />辑二<br />冯唐论 <br />过于正确与急切的叙事——徐则臣《王城如海》及其他<br />作者与总叙事者的较量——论赵志明的小说<br />失踪,及其所创造的——路内《云中人》<br />穿越真实与荒谬的子弹——读阿乙<br />旁观,卸妆与“灵魂的深”——读姬中宪<br />我们总是比生活既多些又少些——读双雪涛<br />延时直播的越位——读韩寒<br />虚构的葬花天气——论安妮宝贝<br />叙事的丛林——论笛安<br />文珍的远方叙事<br />自足与互文——周嘉宁《你是浪子,别泊岸》<br />肖像,或命运的微积分——读祁媛<br />辑三<br />雪花着地即非花——2006文坛回眸<br />望见那望不见的——2015长篇小说回顾<br /><br />后记显示全部信息前 言
大约几年前,开始有人称我为“批评家”或“评论家”,后来传到了远在家乡的妈妈那里,她有些好奇,有些莫名,就说什么是评论家,平日里大家不是一直在评断、在议论么。我无法还原她的话,却由此想到,批评或评论可以说是人类的一种“私生活”,广泛存在于日常生活之中,人们甚至习焉不察。譬如,会说:北京有雾霾,上海也有,人心之中又何尝没有;想不到,明星八卦比国之大事还受关注;如若希拉里当选总统,会是什么景象?人工智能打败了一众围棋高手,据说,人类将于20XX年实现“永生”,科技一日千里,将来的作家将如何写作……这些口头的深深浅浅的言说,均是宽泛的评论。
几乎有了人类,便有了评论,也不仅仅是凭借言语,还通过图画,甚或行动等。这些类似私生活的评论、批评,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其中只有一部分*终落在纸端。那些关于文学的部分,就是文学批评,当然,更多的文学批评直接便是用笔写就,到了近世,更是形成了系统严明的路径与面貌。言谈中的私生活化作文字,成为公共知识,构成公共影响,这种公共性无形中又要求表述更有思想,更有发现……有一种说法,文学评论、文学批评首先应该是文学,言外之意,缺失了美感、深度与创造性,那未必能称为文学批评,至少不是好的或美的文学批评。<br /> 大约几年前,开始有人称我为“批评家”或“评论家”,后来传到了远在家乡的妈妈那里,她有些好奇,有些莫名,就说什么是评论家,平日里大家不是一直在评断、在议论么。我无法还原她的话,却由此想到,批评或评论可以说是人类的一种“私生活”,广泛存在于日常生活之中,人们甚至习焉不察。譬如,会说:北京有雾霾,上海也有,人心之中又何尝没有;想不到,明星八卦比国之大事还受关注;如若希拉里当选总统,会是什么景象?人工智能打败了一众围棋高手,据说,人类将于20XX年实现“永生”,科技一日千里,将来的作家将如何写作……这些口头的深深浅浅的言说,均是宽泛的评论。<br /> 几乎有了人类,便有了评论,也不仅仅是凭借言语,还通过图画,甚或行动等。这些类似私生活的评论、批评,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其中只有一部分*终落在纸端。那些关于文学的部分,就是文学批评,当然,更多的文学批评直接便是用笔写就,到了近世,更是形成了系统严明的路径与面貌。言谈中的私生活化作文字,成为公共知识,构成公共影响,这种公共性无形中又要求表述更有思想,更有发现……有一种说法,文学评论、文学批评首先应该是文学,言外之意,缺失了美感、深度与创造性,那未必能称为文学批评,至少不是好的或美的文学批评。<br /> 一部作品一旦形成,包括批评家在内的整个世界都是它的“读者”,面对种种评论便成为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也可以说是所有作品共同的命运。<br /> 读初中时,曾见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被逼到了忍耐的极限,脱口而出一句:“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我当时不知这诗句的出处,只是与所有在场的人一样怔住了几秒钟,似乎没听懂,又似乎瞬间全都明明白白了。后来才发现杜甫颇是写了不少这种壁立千仞的评论,其《戏为六绝句》除去言及“尔曹”,还写有“别裁伪体亲风雅,转益多师是汝师”等。它们是绝句,是诗,同时又是非常出色的关于诗歌等文学作品的评论。此外,“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这首《论诗》也广为传布,作者是清代大史学家赵翼,他也是有建树的诗人,这样的书写者在古代不算少。像杜甫(以及赵翼)这样是在写诗,也是在做文学批评,结合得又近乎**,然而今人鲜有可兼善者。也正因此,那些既是大作家大诗人又是大批评家的人是高标是典范,值得人们报以更多的敬意。<br /> 文学是对世界和生活的“翻译”,同时它也可视为一种对世界和生活特殊的评论、批评,还可能是对批评的反批评,整体上呈现为一种谜之抵达,或抵达之谜。<br /> 文学面对的是自己所身处的世界和现实生活,文学批评既要面对整个世界和现实生活这样庞然的**文本,又要面对作家作品这一具体的文本,与此同时,作者还须得将自己放进去再升腾出来,所谓发现世界,发掘自我。所以,*后呈现出的文本,有时或者说很多时候已经偏离、远离或超出原来的作家作品,无论所面对的是主要作家还是次要作家。<br /> 文学和文学批评二者都处在世界的无限以及自身的局限之中,而且是在这无限和局限之中的一种**。<br /> 有敏感的朋友表示,私下听到的评论往往更风生水起更花枝乱颤,抑或更不留情面甚至带有毁灭性,不过落在纸页上的评论文章则往往四平八稳,少了生气。这是对某些当下文学批评的质询。无可讳言,公开的批评文字可能包含了伪饰、套路、人云亦云、陈词滥调,太谙熟于“和气致祥”,以致牺牲了美与真,给劣作、庸平之作以浮华,便也构成了对秀异之作的不公。私下的、口头的批评(也会存在问题)因了即时性、社交性等因素,也许永远不会与公开的、书面的批评完全同一,但它们无不在召唤“诚与真”,一方面诚以真与实为起讫,一方面诚又并非简单地由个人意愿决定,而是有赖于才具,是对自我与文本的双重发现,是洞察力、思想力和表达能力共同的果实。前路迢迢,“至诚如神”。<br /> 一位小说家在与朋友聊天时赞许了我写的评论,并特别提到一个词,“有深情”。我们一起喝过酒,不过并不算很熟,而他所言确乎点到了某种东西。几年前,大概是**次出席较为大型的文学研讨会,我的发言混乱,至今只记得一句:“我可能会是一个文学的原教旨主义者。”我亦深知,文学以及文学批评有赖于经过淬炼的激情,以及对世界的敞开。我对自己所评论的作家作品,有着这样的激情,而又不全是热爱,还包含怀疑与不满,甚至是挑剔与警示。在当下文学批评令人堪忧的氛围之中,具体到每一篇文学批评的写作,简而言之,我不做廉价的赞美,也不做恶意的批评,同时,也不会吝于赞美或怯于批评。“隔靴搔痒赞何益,入木三分骂亦精”。<br /> 谈论一个作家实际上“并不具有的美德”,这是一种虚妄的不负责任的批评,同时我以为,也不能批评一个人并不具有的缺点,而这尤为考验一个批评家的客观性与领悟力。<br /> 《蒙田随笔》“论阅历”一文中提及了批评:“我们必须有一对极硬的耳朵根才能倾听别人坦率的批评;因为很少人能够听了不感到像被咬了一口,谁大了胆子向我们提出是在对我们表现特殊的友谊;因为为了对方得益而不惜说重话伤感情,这是健康的友爱。我认为对一个缺点超过优点的人进行评价很不好办。柏拉图对于审查他人心灵的人提出三点要求:知识、善意与勇气。”我喜欢“特殊的友谊”,也希望对方不要误会“健康的友爱”,至于这“三点要求”,在知识中应包括眼界,在善意里应包括公心,在勇气里应包括准确。<br /> 正是在这一意义上,批评也是一种自我审视。《诗品》里有一句话颇有意味:“摇荡性情”。你的文字无论是摇荡自身的性情,还是摇荡你所面对的世界或作家作品的性情,都有摇荡在其中。《文心雕龙》里说“抑扬乎寸心”,总有些东西会回旋起伏于心,得失寸心知,有抑有扬才是这尘世的节奏。<br /> 我们从来不是在真空中书写,一方面是来自现实的掣肘以及桎梏,一方面在于自己内心的是否斩截而辽阔。<br /> 英语诗人庞德有一句诗深得我心,“我的爱人像水底的火焰/难寻踪影”。“水底的火焰”这个意象,可能代表了我理想中的批评文本与批评状态,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那是送给这个世界,送给作者,送给愿意或能够看到这个评论的所有人的一支火焰,一支深邃的火焰。当然,也送给评论者自身。<br /> 这支水底火焰的境界为什么令我迷恋?就像爱人一样,“她”是有难度的,幽深,难寻踪影,不易抵达,对“她”的爱有赖于体恤,更有赖于自我的沉潜,发现与创造;“她”有一种纯粹,又有一种明亮;“她”有一种穿透,又有一种魅惑;“她”意味着一种负重,一种对困难的正视,一种多重压力之下的自在生长,同时还表现为一种巨大的轻盈……好的文学批评,始于困惑,面向光与自由。<br /> 感谢《上海文化》,创刊之初的2009年,吴亮老师便以独特的方式约我写了两篇评论,并未吝惜自己的褒扬,可惜我写的不够多与好,有些辜负了这位先锋作家批评家的声如洪钟,以及迷离的笑意。还有程德培老师,他的日常表达与书面行文均非同一般,又甚为不同,前者合纵连横,后者缜密绵延,其性情在这两者之间腾转摇曳,感谢他的提振与策励。<br /> 感谢德海和定浩,他们不断以各自的实绩和诚挚的约稿来激发我。<br /> 感谢金理,几年前他问我是否有兴趣写一篇作家论,刊出后,他在不止一个地方转述陈思和先生等前辈的赞许。实是惭愧。<br /> 感谢责编胡远行兄的建议,这个集子索性纯粹些,仅收入谈小说和小说家的篇什,这样一来,便可更为集中地注目萦绕于心多年的“叙事之夜”的问题,有志的作家也许会更深地感受到何为“叙事之夜”。<br /> 从大学开始至今,有一个兄弟便持续与我相互切磋,我们是普通读者,也希望做久长的“普通读者”,这是知与行的一个开端,也是人生欢愉*为简净的源头。关于文学,我们有多少相近的观点就有多少迥异的观点,我甚至觉得,正是那些具具体体的分歧与经久不息的砥砺更出色地维系并推动了彼此的友谊。值得一提的是,他正成长为一位独特的小说家,这也令我更加确信,文学写作与文学批评、创作者与评论者,相互照拂,相互提升,一同构成并映照于名为“创造”的永恒之流中,就好像是两岸青山相对出,伐木丁丁,友声相闻。显示全部信息免费在线读
一个作家的叙事之夜
——余华和他的批评史
一
1954年,卡洛斯·富恩特斯开始发表作品时,不断听到一句不祥的话:“小说已经死了。”语出《小说死了吗?》,是墨西哥作家卡洛斯·富恩特斯于1992年,在西班牙马德里大学举办的富恩特斯作品研讨会上的开幕词。由赵德明翻译,刊于《外国文学》,1995年第6期。而在不远处,马尔克斯正杀气腾腾,《枯枝败叶》和《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将接踵而至,《百年孤独》亦将于13年后横空出世。在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内,马尔克斯和卡洛斯·富恩特斯等一众作家,所带来的拉美文学爆炸,震撼并丰富了世界文坛。还是在这个1954年,海明威获得诺奖。是年11月,张爱玲译毕《老人与海》说,“这是我所看到的国外书籍里*挚爱的一本”。她希望人们能读此书,“看了可以对我们这时代增加一点信心,因为我们也产生了这样伟大的作品,与过去任何一个时代的代表作比较,都毫无愧色”张爱玲: 《老人与海》之“译者序”,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2年版,第3—4页。。伟大,毫无愧色,这是一个作家对另一作家的致意,也表明了小说之生生不息。
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人谈及小说的困境。20世纪以来,尤其成为一个话题,1930年代,瓦尔特·本雅明关注过小说的危机;1960年代,美国作家约翰·巴斯写有《枯竭的文学》,批评家乔治·斯坦纳也议论过小说的危机;1980年,雅克·德里达在《明信片》一书里借其主人公之口有过表述,“……在特定的电信技术王国中(从这个意义上说,政治影响倒在其次),整个的所谓文学的时代(即使不是全部)将不复存在”转引自〔美〕J.希利斯·米勒: 《全球化时代文学研究还会继续存在吗?》,载《文学评论》,2001年1期。;中国作家中,*执着也*鲜明的,非马原莫属。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人从不同的地方走出来指称,文学危机,小说已死,他们所言的文学或小说的内涵与外延不尽相同,这死亡与危机也都有着譬喻性,但是,经传媒放大、坊间流转之后,似乎小说家族真的日薄西山,一个“叙事之夜”正在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