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月光》:
有一年“六一”,老师要我和另外三个高挑儿的女同学,在开幕式上,举着校旗走在队列*前面。要命的是,得穿白衬衫、花裙子。自衬衫还好说,可那花裙子,叫我到哪儿弄去呀!
离开幕式越近,我就越绝望。就在我准备退出的时候,老师动员一个女同学借给了我一条花裙子!那是一条多么美丽的裙子啊!蝴蝶在五颜六色的花朵里翩翩起舞。现在想起来不过是一条尼龙布裙,但在当时不啻仙女的霓裳衣!我想象着,自己穿上花裙子,走在万众瞩目中,哦!多么美好。然而造化弄人,第二天竟下起了大雨,开幕式取消了……
后来,看了一部电影,片名早已忘记。有个画面却记忆犹新——女主角一袭红裙,奔跑在白雪皑皑的白桦林里。画面如此唯美,红色的旋风永远定格在脑海里。电影散场后,我一个人站在空地上待了很久,然后就哭了,哭得好莫名,好伤心!那时,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快点儿长大吧,长大了我要有好多裙子!
十岁生日,姨妈送给我一块花布,的确良,白底紫碎花,妈妈答应给我做条裙子。我说,要长裙,大大的泡泡袖,白色的荷叶边,下摆要宽宽松松,一旋转就会飞起来的那种。妈妈一一点头。当天晚上,由于太过紧张和兴奋,我辗转反侧,直到深夜才睡着。第二天醒来时,裙子已在枕边。打开一看,有点儿小失望。裙子不够长,泡泡袖不够大,下摆也不够宽,怎么旋转也飞不起来。但毕竟,这是我的**条裙子啊!后来,这条裙子陪了我两年,直到洗得发白,小得穿不进去。
参加工作后,爱上裙子,不可救药。心情好的时候买裙子,心情差的时候也买裙子。去丽江,买回了手工蜡染的七彩长裙;去海南,带回了异域风情的波西米亚长裙;去杭州,水绿色的旗袍挂进了衣柜……我用这种方式宠爱自己,表达自己。裙子,成了我的语言、我的心情。如今,长的、短的,花的、素的,休闲的、职业的,流行的、传统的……样样都齐全了,样样都盛开过了。
然而,仍有遗憾。警察职业的要求、从事新闻工作的约束,使我很少有时间穿裙子。*尴尬的一次,我穿着裙子出糗了。**,没有采访任务,我穿着久违的红裙子上班了,当然还穿着高跟鞋。中午,刚吃过饭,突然有紧急情况。
一名青年女子爬上了火车站候车室楼顶,要跳楼自杀。拎着摄像机、照相机,我冲上了楼顶。谈判、解救,正在紧张进行。闯进警戒线,我举起了摄像机。七月的太阳,火红的裙子,又尖又细的鞋,我就用这样不伦不类的穿着,格格不入地出现在万人之众面前。*难受的是脚,剧烈的疼痛让我龇牙咧嘴,恨恨自贵。我汗流浃背,干脆赤脚踩在滚烫的水泥板上。第二天,我身着红裙肩扛摄像机的背影,醒目地出现在报纸上、电视里,一举成名。
大多时候,那些静静躺在衣柜里的裙子,好比古时君王的后宫佳丽,身居“冷宫”,难得“宠幸”,只能和我一样枉自嗟叹。然而,还是喜欢裙子。尤其是夏天,曳地的裙裾飘飘,我昂起头,轻轻地矜持地提起我的长裙,在微风摇曳中,含笑走过,行云流水,心亦变得柔软而安静。
做女人真好。在青春的时候,尽可一袭长裙随意舞动;当岁月不再,仍可以娴静从容地美丽。我想,无论世事如何沧桑,骨子里的缠绵悱恻不去,当六十岁的时候,我仍和裙子有个约会,花白的头发,得体的套裙,一样会别有韵味,你说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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