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
父亲的米酒
我不喜欢喝酒,所以对大部分酒无好感,但唯独对米酒情有独钟,那是因为孩童时和米酒有着较深的渊源。从我记事起,父亲每年在年关将至时就要开始着手做米酒。这种酒在我们当地叫“老白酒”。那时地里的农活基本停当,稻谷、高粱、玉米等杂粮已全部晒干上仓,棉花也都卖完了,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过年。
父亲酿制的米酒,甘醇、润口、绵软、温厚、清香怡人。父母亲商量着准备做酒。首先由妈妈带领我们姐妹准备好糯米。那时候所有吃的米,都是靠人工在石臼里一脚一脚舂出来的。因为家里人多,做一次酒需要三四十斤糯米,几个人得从早到晚忙上一整天。第二天母亲烧上两大锅糯米饭,放在竹盘里晾透,把捣碎的酒药拌人其中,把酒缸安放在灶台旁保暖,用稻草把酒缸四周围住,然后在缸上加上“草盖头”,再放上棉被棉衣取暖发酵。用来酿酒的缸也很有讲究,一定要用开水将缸泡暖,洗干净擦干。将酒缸擦干后,把拌均匀的米饭放人酒缸中并铺开,用手轻轻捋平,中间留出一个小潭,上面再撒一层薄薄的酒药,*后让酒汩汩流进酒潭。酿酒的温度要控制在30%左右,温度不能过高或过低。若温度过高,酿出的酒会发酸;若温度过低,酿出的酒会淡而无味。所以说酿酒也是一门技术活,温度的掌控全凭经验。在米酒发酵的一周里,父亲每天早晚都要认真检查几次,用手摸摸酒缸。如果发现温度过高,就掀掉一些棉被;如果觉得温度低了,就再加一些棉被。父亲还会用耳朵听一听酒缸内有没有轻微的“吱吱”声,丝毫不敢马虎。
在这一周煎熬的等待中,我觉得时钟走得如蜗牛爬行一样缓慢,很是无奈。每天忍不住一会儿去摸摸,一会儿去听听,一会儿去闻闻。在闻到酒缸里散发出的特有的醇香味的那一刻,口水早已在嘴里打转转。小时候实在没有什么饮料喝,父亲的米酒就是*佳的饮品。当母亲掀开“草盖头”时,只见那酒像泉水一样,汩汩流淌,慢慢溢出,很神奇,也很美妙。一滴滴醇香晶亮,带着一股股芬芳,一阵阵香气扑鼻而来。随着母亲一声“开缸啦”,我们兄弟姐妹蜂拥而上,直接用瓢、碗去捞,解解馋,过过瘾!父母亲看着我们贪婪的模样,欣慰地笑了。
父亲酿制的米酒,酒劲不是很大,一口喝下去,润口清爽,会让人觉得温暖、舒坦、惬意。这简直是一种舌尖上的享受。但喝多了同样会醉。有一次,我的小哥哥趁大人到田里忙活之际,一个人偷偷喝了一大碗,结果倒在灶堂的柴堆里昏昏欲睡,怎么叫也叫不醒,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了。从此,我们都知道米酒是有后劲的。喝米酒*好的时光当然是过年。寒冬腊月,温一壶米酒,喝上一碗,暖身暖胃。过不了多久,只觉得肢体绵软,醉眼惺忪,能摸到静脉的快速跳动,能感受到周身血液的奔涌。随着父亲酿酒水平的提高,他后来又做起了高粱酒。高粱酒更纯、更烈,度数也更高。父亲也学着在米酒里放一些桂花,既点缀了酒色,又有桂花的香味。父亲给这酒取名叫“桂花白酒”。“桂花白酒”也深受乡亲们喜爱。至今在我的家乡,人们结婚生子、造房起屋、办红白喜事时,米酒仍是用来招待宾客的**饮品。我一直觉得米酒是酒中的谦谦君子。它没有白酒那么凛冽,没有红酒那么风情,也没有啤酒那么平民,更没有鸡尾酒那么洋气。米酒就是那么清香、爽甜、绵软、醇厚,充满着小家碧玉般的温文尔雅。有时候,父亲忙完农活,回家休息之际,舀上一瓢米酒,兑水装上一大碗,一饮而尽,然后抹抹嘴,满意地微笑着自言自语:“这酒真给力,解渴、撑胃、饱肚、解乏、清香爽口。”
父亲的米酒是我终生难忘的**饮料,也是我永恒的思念和回忆,更是一份浓浓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