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寨(短篇小说卷)》:
在这里休息一下,让大家养养神,准备一下弹药,然后,便一箭直插,奇袭残匪。
我们在一个能够隐藏的峭石背后躺下来。但是,躺下来似乎比走着更难受,肚子饿得直打战,心跳得像要从胸口中冲出来。
我们多么需要水啊!
我又拿出两个水壶向山下滑去,因为我看见在那深沟里有一丛低矮的灌木,树木能生长,就该有水。——渺茫的希望鼓舞着我,山崖很陡峭,我斜着身子,用屁股往下挪……
叮咚叮咚!
一股隐约的声音传来,我以为自己在做梦,坐起来揉揉眼睛,再竖直耳朵细听。
“水!”我喊了起来,但却沙哑得没有声音。我没命地从一块岩石上边翻了下去。
多好的水啊,清得像一片片玻璃,我心花怒放了!还犹豫什么呢?我爬到溪边,将两个水壶同时按进水里,头也跟着往下插……
但是,我的后领被什么挂住了,我的舌尖总沾不着水面。回头一看:是指导员?!
原来他早来到这里了,他用下巴指指前边。我扭头一看:轰!——脑袋像被铁锤砸着一样响了起来。在对面的一块青苔斑驳的岩石上,刻着拳头大的两个字:“哑泉”。(哑泉:此种泉水含有铅类矿物质,饮后会中毒。)
可是,我不听他的劝阻,又将��往下插,他却用力一提,使我坐在地上了。
指导员润了一阵喉管,微笑着摇了几下头,终于吐出了两个字:“……不能……”声音低得差点听不清,但两眼仍那么坚毅有神,有丝乐观的笑纹,仍挂在那厚实的嘴角边。
我只得有气无力地倒掉了水壶里的哑泉水。这才发现,刚才太急,把两个水壶都给撞扁了。
他爱怜地望着我。右手颤抖着伸进挂包里,掏出他的空水壶,但水壶才拉出一半,像突然想起什么,停住手……又放进去了。喃喃地像对我又像对自己说:“坚……坚……强些……”
我们又前进了。这时,太阳已偏到半天里,光比较弱了。但我们的呼吸、我们的力气似乎更弱。神志开始恍惚起来,身子仿佛早已不属于自己了,一飘一飘地只要走几步,就得靠在岩石上喘息一阵子。
我们多么需要水啊!
我发现指导员又将挂包里的水壶拿出来,将塞子打开,但手猛然一颤又停住了,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又像对自己说:“坚强些!”
我不禁苦笑了一下。每个人上山时带的一壶水,四天前就喝完了。指导员也不例外。他正病着,比我们谁都需要水!我想起在家领妹妹,妹妹要奶吃,妈不在,只得伸个手指头到她嘴里,骗她。指导员现在也在自己骗自己。
红树岭就横在前面了,它像凶恶的猛虎张大的血口,等待着吞噬一切。我们必须从那里通过。只要爬过那里,便能着见木混寨的敌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