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派评论”视野中的“打工文学”》:
在现实的情景背后,小说揭示了人性中的暴力倾向这个更深层的、恒定的因素。齐欢的自杀有一个情绪酝酿的过程,流露出了主动轻生的念头。小说的第七部分,写出了她的死亡动机、绝望感形成的过程和内心冲突:齐欢跟“我”索要了大约三米长的电线,在咖啡廊里,她说自己“只是个客人,生活在别人的城市里”。齐欢抓着“我”的手就往自己的脸上打去,然后举起双手捂着脸在轻轻哭泣,哭后“嘴角忽然挂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我”送齐欢回到新世纪酒店,“廊道上铺着猩红的地毯,我仿佛是走在血泊里。半路上,我忍不住又折回去。我打开门,发现齐欢仍坐在那里,对着镜子发呆。”小说曲尽其妙地描写了齐欢在生命*后时刻的心理变化过程。小说第二部分,通过审讯“我”的公安之口叙述出齐欢与王铭惨死的情景。小说第六部分,通过王铭秘书周小姐之口讲述了王铭和他妻子“大概是属于那种没有爱情的婚姻”,然而他又是一个“有志向的人,心总是躁动不安”。新世纪总经理王铭与齐欢的“真爱”,是一种颠覆性的叙述,让真相显得更��朔迷离。“到底谁是自杀者?还是两个人都是自杀者?”与齐欢一起自杀的王铭,是什么让他们*终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到底是谁实施了暴力?我们只能根据上下文来进行判断。如果是齐欢,那么她的死亡既是一种自主选择的主动性的自杀行为,也是一种暴力攻击行为,其暴力指向他人,也指向自身。也许是无法逆转的人生困局,导致人产生绝望,绝望造成**的暴力。齐欢的死亡动机,应该是逃避或摆脱恶化的现实处境和绝望的精神处境。严重的精神和情感危机、现实环境压力、伤害等负性生活事件是自杀者的应激源和自杀行为的触发因素。萨特说过“他人即地狱”,如果你不能很好地处理和他人的关系,那么他人即地狱。林坚刻画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和世界的相**式。人性的可怕是“我”在“别人的城市”里的必然遭遇。人性中的确含有相当复杂的成分,不是简单划一的,一些**的作家,都是*丰富*复杂的人。
《别人的城市》借助于死亡的助力,打开了人性的*黑暗之处,对人生中恶的因素进行了*大幅度的揭示,使我们对现代社会的人性状况和人类自身发展保持一份警惕。在《别人的城市》里,爱的溃败已成不争的事实,“我”对齐欢的爱情被导向一种缺席的爱情。“我”与齐欢之间产生不了真正的爱情,齐欢的死撕破了“我”关于浪漫炽情的幻想:“齐欢出事后,我在被拘留的那一个月里,我才发现,其实齐欢始终都没有爱过我。而我至今仍然深爱着她。”“我”对爱情的不断追问和想象,受到嘲弄。“我”其实对失去爱情信念的局面忧心忡忡却无可奈何,游移的叙事外衣之下深藏的是一份伤感的情怀:孤独而无助,沉湎于内心,充满了困惑、怀疑、焦虑。在小说里,任何有关“**”“纯洁”“真善”的理想都消退了,这也决定了小说人物对“爱”的态度。爱情沦为欲望的饰物,以一种曲折的方式映射着一个迷失沦丧的世界。欲望从现实情景中凸显出来,以狰狞的对爱情的否定形式而矗立,并逐渐符号化、嬉戏化。这里,**欲望不再被闪烁其词地言说、声色俱厉地指斥,而是被从容不迫地说出并获得****的认同。“我”与齐欢平安夜初次见面,齐欢说:“有钱人总有很多朋友的。”在这里,人的精神追求被一种实利主义所取代,实利主义将人的一切需要都简化成对“**”“实惠”的需要。当对**物欲的推崇开始打破人的伦理道德的底线时,林坚笔下的各色都市人物通过形形色色的言行,*终不约而同地亮出了相同的结果:在来势汹汹的**等物欲狂潮的冲击下人的尊严、理性乃至人格早已溃不成军、纷纷落马。人的欲望也就那么几种,对财富、**和权力的欲望,还有对性的欲望。在皇都公司打工时的吴良,单相思王至美,王至美一句“师傅仔,你几多钱一个月啊?”便让吴良为此请“我”喝了一夜酒,后来发达了的吴良还将自己养着的长毛杂种狗取名王至美。发达了的吴良,以玩女人为荣,对两年前王至美“出口”到美国,他颇能理解:“反正一切向钱看。老实说,王至美大老远的嫁去美国,也不能怪她。”小说中的“吴良”,是“无良”的谐音。发达后的吴良,消费女性被他当做进入世俗享乐生活的*后仪式。一个男人在都市繁华梦中对世俗*后的放逐,就是通过性追逐来达到的。吴良“搞过”齐欢,但他不为齐欢做任何道德的保证,爱情不过是一件简陋的道具,完全褪去了它神秘、圣洁的光芒,而被实用地简化为一种“物”,可以随心所“欲”地招来挥去。吴良说齐欢跟他上床,“她不外乎是看上我的钱罢了”。先富起来的吴良已经不是“脸皮*薄,在女工面前总是羞羞答答的”皇都公司的一个师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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