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然自得》:
回乡路上
结束了,结束了无忧无虑的学生生涯,从大学毕业的那一刻起,每个人都必须去掉学生的稚气,让自己变得成熟、稳重、有担当,为生活、为工作、为人生目标奔忙。这不,张怡然他们已打点好行装,踏上回家的路程。
那是一九八九年夏天,一辆货车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着。七月上旬天气十分炎热,不过敞篷货车快速开在满是绿色的山道上,是不会有渔船甲板那种烤鱼干似的热的。几个年轻人站在车里,山风拂面,绿树连天,上车前汗流浃背的湿衣服很快燠干了。山区崎岖的公路上,天是那么蓝,山是那么青,水是那样的碧。他们时而在山顶鸟瞰山下;时而在深谷仰视苍山的劲松。道路旁时而是稻浪翻滚;时而是农家小舍,炊烟缭绕。他们上车前着急等车的不快全抛在脑后。
现在是下午两点,五个小时前张怡然一行四人还在省农大校门口等车,旅途虽然颠簸,对农村来的年轻孩子来说算不了什么,况且他们都顺利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大学文凭,心里很是踏实。
张怡然是个勤奋刻苦的孩子,父亲是地地道道、忠厚老实的种田人,几十年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耕耘着自家的土地。他有一句口头禅:宁愿低头求土,也不要仰面求人。张怡然读书也是遵循父亲那低头求土的格言,他不羡慕别人的好父亲,一直刻苦努力,是老师喜欢、同学尊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今天他本来不想搭李自得父亲单位的便车,他不愿也不想和局长沾亲带故,更怕自己没有条件和机会还这个人情,只是因为受家乡*高学府**中学徐泌人老师的托付。徐老师是他高中班主任,虽有些迂腐、清高,但教学认真严谨,是那种典型的事业型人物。他爱学生,常帮助困难同学,他爱学校,把学校当家。他所带的班级每年录取率很高,小小县城里,他德高望重。
四年前他女儿徐文姿考入省师大;张怡然、李自得被农大植保专业录取:戴衡山进入了省公安专科学校。当时李白得差二十分,是他当局长的父亲在多方努力下获得一个委培指标。有关规定是:毕业后必须回委培单位就业。
徐老师结婚晚,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在家时百般呵护,万般宠爱,现在要去省城上大学是一百个不放心。这三个学生中,张怡然*值得信赖,临走时徐老师请他帮助照顾女儿。张怡然是农民的儿子,对这个从不势利,对同学一视同仁,而且在生活上给予过不少帮助的老师心怀感激,他感恩老师,满口应承。
徐文姿文静端庄,是继承父亲衣钵当老师的料。通过大学几年和张怡然的接触,很愿意走近他乃至接受他。每到寒暑假,她父亲过去的学生总会开车过来办事,顺便把她捎回县城,每逢机会,她是一定要把张怡然带上,不仅为张怡然省了排队买票的麻烦,又为手头拮据的他省了不少车费。
县城每年都有大学毕业生回乡就业。以前他们回家空着双手,简单自在。这次毕业,又是箱子,又是被盖,去车站很是不便,多亏李白得有个好爸爸,工作都能搞定,何况是车?早就安排好一部货车既进货又捎带来接他。李自得一直暗恋徐文姿,借坐车返乡大献殷勤,把本该自己坐的副驾驶让给她坐,并心甘情愿地让司机把戴衡山、张怡然两人捎上。张怡然本不太愿搭这样的顺风车,结果徐文姿跳下车要和张怡然共进退,他只好硬着头皮将行李扔上车。
离县城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坐在副驾上的徐文姿眼睛一直往前看,盯着那美不胜收的山区秀色,心里感慨万千地一次次发出“太美了”的惊叹!
张怡然本来是可以读研的,但他热爱这个地处武夷山西麓,有着山脉、丘陵及诸多河流且土地肥沃的农业小县。还有一个原因是家中弟弟妹妹在念书,经济上需要他的帮助,因而他毅然返乡就业。此时他正思索家里可能又开始双季稻收割和捅秧工作了。
戴衡山一路兜风,很是惬意,竞不由自主地哼起来:“你不曾见过我,我不曾见过你,年轻的朋友一见面,比什么都快乐……”“你在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李自得平常就喜欢不干正事,又特别爱唱歌,更扯着那中气十足的喉咙放开了唱。前面副驾驶也用那圆润的女中音快乐地和了起来。终于感染了张怡然这个不苟言笑的大男孩,他也放开了嗓子。顿时,歌声嘹亮,山谷回荡,每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左摇右摆,欲罢不能。突然,车猛烈地颠簸了一下,一个急刹车,歌声戛然而止,每个人都仿佛要把心脏弹出来。张怡然冷不防肩头撞在李自得胸口上。李自得手捂撞痛的胸口,双眼一瞪,声音高八度:“你怎么坐车的,不会坐车就别坐。”张怡然不声响,提起铺盖就往车下扔,一边厉声喊:“停车!停车!”戴衡山眼疾手快抢行李,“算了!算了!”不让张怡然再往车下扔箱子,但被子已经躺在公路上。
李自得原本只是被撞痛了说的气话,结果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不再作声。前面司机从反光镜看见车上扔行李,慢慢停车,跳下来,徐文姿也从副驾驶跳了下来。司机说:“对不起,刚才撞上块大石头!”顺手把被子往车上扔。徐文姿有点伤心,眼泪在眼眶内打转,脸朝李自得:“不就是搭个顺风车吗?有必要那么呵斥!”说话问,张怡然再次将行李扔下车。李自得脸上已经挂不住,心里也沮丧,嘴里不服软:“至于吗?”喊了一声“开车!”司机刘大叔解围,劝张怡然坐一段路再下:“这段路我熟,前面不远处有个站,这个时间也有回咱们县的车。”车启动约十分钟到一小站,停了下来,徐文姿看到张怡然头也不回地扛行李出站,本想再挽留他,看看他的脸色,眼里饱含泪水对着他:“你走了,到家我怎么搬行李?”没有回答!李自得平时特别计较,这时既狼狈又讨好:“到县城让司机把行李送你家去,我帮你搬。”“还有我。”戴衡山接嘴,其实他心里还在盘算,万一不行,还必须硬拉张怡然上车。
“我们都饿了,吃了饭再走,你们几个先去买饭,我去把车停好。”司机刘大叔说,刚走几步又反转身:“小李,有手纸吗?给我送过来,我上趟厕所。”李自得本来心里就烦,但碍于司机来接他,还是从裤兜里掏出些废纸送了过去。转身想走,刘大叔拉住他:“张怡然对司机不熟,我去帮他找车。”李自得脸阴转晴,低着涨红的脸,快步走向戴衡山两人。
刘大叔没走几步,老远就看见豆腐西施的车停在张怡然身边,这下心里踏实,赶紧去小饭店告诉大家张怡然运气好,坐上豆腐西施的车了。大家都松了口气。李自得也解开了父亲为什么那么信任刘大叔的谜团。
李自得要了三菜一汤款待大家,还特意夹了几片好肉给刘大叔。大家都不言语,只顾着往肚里填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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