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中国化义理研究/宗教中国化研究丛书》:
“宗教中国化”义理沉思
无论从整个中华文明史、中国思想史来看,还是专就中国宗教史、中国宗教现状而言,我们都可以说,“宗教中国化”并非一个新的概念或命题,而是一个弥久且常新的课题或使命。众所周知,中国现有的五大宗教,只有道教是土生土长的,而佛教、伊斯兰教、天主教和基督教,起初都是在中外文化交往或相遇的漫长过程中陆续传人的。所以,这些“外来的宗教”不但从一开始便面临着本土化、处境化或中国化的艰巨课题,而且要随着时代和社会的变迁来不断地践行这一历史使命。当然,这一课题或使命也始终摆在“本土的宗教”面前,假如某种土生土长的宗教或信仰形态,不能彰显中华文化特色、不能适应时代与社会的发展进步,其式微或解体也就在所难免了。一言以蔽之,“宗教中国化”,可谓所有的中国宗教,包括业已扎根中华文化土壤的诸种外来宗教,理应追随的历史常规与发展方向。关于“���教中国化”,以往国内外学者的研究大多侧重于历史考察,笔者基于现有的研究成果,力图展开义理探讨。
一、三重义理、根本认同、两个论证
在笔者看来,“宗教中国化”主要内含三重义理,即真正融人“中华文化、中华民族和中国社会”。这里所指出的“三重融入”,其理论内涵就是国际学术界在全球化时代所深切关注的“文化认同”“民族认同”和“社会认同”;就这“三个认同”的逻辑关系而论,“文化认同”又被国际学术同行视为“*高的认同”或“根本的认同”;这也就是说,若不从根本上落实“文化认同”,便无从谈起“民族认同”“**认同”“社会认同”等。
在国内学术界的相关研究中,常见有些学者把“认同问题”主要看成不发达**或地区、弱势的种族、民族、**或社群等,在全球现代化浪潮的冲击下所遭遇的挑战。其实,这种看法较为狭隘或偏颇,未能意识到“认同问题”现已成为“一个全球问题”,即随着全球化时代的到来,所有的**、民族和社会形态均不能不“重新认识自我”、重新回答“我是谁”这一根本且永恒的哲学问题。从国际理论界的晚近动态来看,“认同问题”在冷战结束后日渐成为研讨热点甚至论争焦点,其话语分量不可轻视。
譬如,美国哈佛大学教授亨廷顿(Samuel P.Huntington,1927-2008)所提出的“文明冲突论”,就是立论于“文化认同”问题意识的,其解释思路可以大体梳理如下:随着冷战的结束,全球政治在历史上**次成为“多极性、多文化的”,即演变为“一个由七、八种文明构成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大国竞争”已被“诸种文明冲突”所取代,因为人类史就是文明史,一种文明形态就是“一个*大的文化实体”,它对人类来说可谓“**的部落”或“*高的文化归属”,这就使属于不同文明的**或集团时常处于“对抗关系”;因此,后冷战时期,文明的冲突将对世界和平构成*大的威胁,防止世界大战的可靠保障则在于“基于文明而重建的国际秩序”。①
若想透彻理解亨廷顿的上述解释思路,还要一读他续写的《我们是谁?美国**特性面临的挑战》(2004)。该书**作《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1996)的姐妹篇。亨廷顿在其“前言”里坦诚相告:他是以“一名爱国者”和“一名学者”双重身份来写这《宗教中国化义理研究/宗教中国化研究丛书》的。该书旨在论证,“盎格鲁一新教文化传统”对于“美国人的**认同”在历史上一直占**地位。⑦为什么要强调这一点呢?如其书名所示,就是要让美国国民重新思考“我们是谁”,重新认识“美国文化传统及其核心价值观”。但无论读者是否美国国民,都会对亨廷顿的如下解答留下深刻印象:“**认同危机”已成为“一种世界现象”,人们主要是以“文化认同”来重新“认识自己”并界定“敌我关系”的;重温美国历史的**页,美国是作为一个“新教社会”而建立的,至今仍是一个“基督教**”,所以对美国公民来说,无论其肤色如何,都不能不从根本上认同美国文化传统及其核心价值观。①
其实,亨廷顿强调“文化认同”之于“**认同”“民族认同”“社会认同”等的根本意义,并非其个人的理论建树,而是广为借鉴了上世纪后半叶以来世界文明史或文化史的基础理论研究成果。譬如,20世纪**的历史学家、历史哲学家汤因比(Arnold Joseph Toynbee)在长达12卷的《历史研究》里,通览东西古今,通过比较近六千年来的人类历史,重新诠释了“文明社会”概念,并据此深究不同的文化传统,以揭示诸种文明形态兴衰演变的基本模式。按照他的解释,文明社会的规定性主要如下:(1)在历史研究中,只有两个可以独立说明问题的范围,一是原始社会,一是文明社会;(2)-个文明社会就是一个历史整体,该整体并非某个现代意义上的“民族**”,而是某个具有一定的时空联系的文化群体,该群体一般由数个同类型的**构成;(3)就社会结构而言.一个文明社会主要由政治、经济和文化三个剖面组成,其中政治和经济是相对次要的,而文化是精髓,所以,若想识别文明形态,当以文化作为根据,因为文化传统才是各个文明社会的生机源泉。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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