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堂课,我不会列出书单,也不会向你们说明这门课的大意,我想告诉大家一些关于我个人的故事,一些我从没向学生讲过的故事。我其实不该这么做,直到我走进教室坐下之后,我依然不确定自己能否讲得下去。我可能还会改变主意。那么怎样能证明我向你们讲述的是我个人生活中*私密的经历呢?没错,在接下来的两个学期中,我们每周会用三小时一起面对面地讨论作品,经验告诉我,在这种情况下,你们会对此产生浓厚的兴趣。不过,大家也要明白,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容忍那些**离题或品位低俗的言论。
可能你们已经看出来了,我基本上还是主张与你们维持传统的师生关系——从我的衣着和开场白的风格,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即便是近年社会动荡,我依然坚持传统。有人告诉我,我是少有的几个依旧在课堂上称呼学生“先生”或者“女士”、而不直呼其名的教授之一。你们可以随心所欲地穿着,你们可以穿成汽车修理工、街头乞丐、茶室里的吉卜赛人或是小偷的样子;像你们一样,我还是喜欢穿着夹克、打着领带,站在你们面前讲课……虽然,一些善于观察的同学会发现,这夹克和领带基本没换过。而当女生到我办公室讨论问题时,如果她们不嫌麻烦,愿意观察的话,她们会发现我们并排坐着讨论问题时,我都会负责地把对着走廊的门打开。每节课开始时,我都会把手表摘下,放在笔记本边上。我刚刚就这么做了,你们可能觉得更好笑了。现在,我已经记不清过去是我的哪位老师这样计时,但这让我觉得挺专业的,而我还是喜欢让自己也表现出这种专业。
说了这么多,我并不是在竭力隐瞒我也有七情六欲——也不是隐瞒我相信你们也有七情六欲这一事实。我会坚持让你们把在课上阅读的小说与目前对生活的体会联系起来——甚至是*荒唐古怪、*令人气愤的小说。这个学年结束时,你们可能会对这一点有点厌烦。你们会发现(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同意),我并不赞同某些同事的观点:*有价值、*迷人的文学“基本上是不指向外部世界的”。我可能会穿着夹克、打着领带走到你面前,可能会称呼你女士或先生,但我还是会要求你们别当着我的面谈论“结构”、“形式”和“象征”。我觉得你们中有很多人已经被大三的学习吓坏了,现在该让你们重拾自己的兴趣和热情了。你们肯定一开始就想读这些小说。现在你们不必觉得阅读这些小说是什么丢人的事。就当这门课是你们希望做的一项实验,课上不用出现任何专业术语,不用使用“情节”、“人物”和那些异常专业的术语。你们之中有不少人喜欢用“顿悟”、“人称”,肯定还有“存在主义”等词来评价世间万事万物,好让自己的阐释看上去更学术化。我提这样的建议,是因为我希望看到你们用和一个杂货商或者和你们的恋人说话的口吻讨论《包法利夫人》。这样你们就会与福楼拜和他的女主人公建立起更亲密、更有趣、甚至可以被称为更有“参考价值”的关系。
事实上,**学期要读的小说多少都与情欲有点关系。这样选择的原因之一是我觉得,组织你们围绕一个较熟悉的话题来阅读,可能会有助于你们把书本和现实经验联系起来;还能进一步防止你们循规蹈矩,刻板地从叙事方式、隐喻的母题和神话原型这些方面来分析作品。总之,我希望你们阅读这些书后能知道生活*神秘、*疯狂的那些方面也是有价值的。我希望自己也能从中有所收获。
好了,不多说了。现在该开始揭开我们还没讲的故事了——有关教授的情欲的故事。不过,我无法解释我为什么会认为你们想知道我的隐私,想让你们评判我,想对你们倾诉。我现在还无法给出让自己满意的解释,也无法给出让你们父母满意的解释。为什么我要把秘密告诉你们这些年龄只有我一半而且从未谋面的学生呢?绝大多数人都宁愿把这种事藏在心底,或者只告诉他们*信任的人,不论是我们普通凡人还是神职人员。而我为什么会找你们当听众呢?今天我不是以教师的身份出现,而是把自己当作这学期的**堂课的课本,将自己展现在你们这些年轻的陌生人面前,为什么如此有必要呢?这么做合适吗?
请允许我真心地回答这些问题。
我热爱讲授文学课程。我很少像现在这么满足,能带着笔记本和做着记号的教科书,和你们待在一起。在我看来,生活中没什么可以和课堂相比。当我们正在讨论时,假如你们中有人突然一语就点出了作品的内涵,我会大喊,“亲爱的朋友,珍惜这样的机会!”为什么,因为一旦你离开这儿,人们就很少,可能永远也不会,用你现在在这个空荡荡、明亮小房间里和同学或和我说话的方式进行交流。你们在这儿谈论人们面临*重要的问题时,既可以像托尔斯泰、曼、福楼拜那样熟悉地描述生活的斗争,又不用担心会出丑。而在别处,你不太可能找到这样的机会。我想你们也知道,听你们放飞思想、一心一意地讨论孤独、疾病、渴望、失落、痛苦、错觉、希望、热情、爱情、恐惧、堕落、不幸和死亡,是件很感人的事……因为你们现在十九、二十岁,多半来自舒适的中产**家庭。你们在生活中还没遇到多少挫折——但同时,很奇怪、也很可悲,这可能是你们*后一次持续、严肃地反思这些无情的力量。不管喜不喜欢,你们迟早都要面对。
我把课堂选作*适合讲述我情欲经历的地方,其原因我解释得够清楚了吗?花了你们这么多时间、耐心和学费,我刚刚说的话是否满足了你们的合法需要呢?挑明了说,课堂对我的重要性,就像教堂对虔诚的教徒的重要性一样。有些人在礼拜天跪下祈祷,还有人在每天天亮时戴经文护符匣……而我每周出现三次,系着领带,桌上放着手表,把*伟大的故事讲给你们听。
同学们,哦,同学们!今年我的感情经历了大起大落,这点我今后也会提到。同时,如果可能的话,我还希望在课上包罗万象,畅所欲言。真的,我只是想向你们展示我有能力讲文学课。你们肯定会惊讶地发现,我有些轻率,不够专业,惹人讨厌。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你们允许我继续讲下去,将我之前的生活呈现在你们面前。我心里只有小说,我保证我会适时把我对小说了解的一切都告诉你们。但事实上,在我心中,没有哪部小说比我自己的故事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