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煮粮史(下)/中国粮油书系》:
饿者
提要:在今天,饥肠辘辘的感觉已经很难体会到了,除非你自愿。
在今天,饥肠辘辘的感觉已经很难体会到了,除非你自愿。我1976年生于豫西北乡下,关于饮食,尽管类如“粗茶淡饭、家常便饭”这样的词儿填塞了我的大部分记忆空间,但刻骨铭心的挨饿感觉,老实说,我尚未体会过一次。由此,我时常感激已所寄身的这个时代,红日高悬、和风劲吹、庄稼如海、仓廪赛山。
前些年醉心读《史记》,曾在“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的句子前愣怔半天:倘若自己早生数十年,岂不是要深陷于耳闻中的祖、父辈有一顿没一顿的饥馑泥沼之中?莫说进城读书、舞文弄墨、僭忝“斯文”行列,恐怕早就是一副赤膊立于垄亩之畔、吞吐着粗粝老风的田舍汉的尊容了。
饥饿与粮食密切相关,“谷不熟为饥,蔬不熟为馑”。如上所述,我一直认为,这个时代尽管有许多不如意,但至少远去了饥饿。然而,��络上权威发布的一则报道,却无情地击碎了我的想法。2012年3月15日,第31届联合国粮农组织亚太区域部长级会议在越南首都河内举行,包括粮食价格大幅波动在内的粮食**问题再次成为热点。粮农组织认为,在粮食需求持续增加的同时,粮食供应却受到主要农产品生产率增长不足、可耕地扩增有限、土壤质量下降和水资源减少的制约。
此外,投入不足、农业基础设施及服务措施不完善也是粮价走高的推手……目前,世界饥饿人口约10亿,粮价上涨导致的饥饿人口仍在不断增加。
还有这么多人挣扎在饥饿的边缘!这使我手抚自己略显丰隆的肚腩,顿感惭愧与紧张开始在胃囊中翻涌顶撞。粮价在上涨,耕地被抛荒,农人们甩开锄头成群结队地奔向城市的各个角落。我情不自禁地联想起冯梦龙在《东周列国志》中所描述过的:“敝邑连岁饥馑,百姓流离。今冬稍稔,流亡者渐归故里,仅能自给,不足以相济也。”当然,用出自明末小说家冯梦龙笔下的先秦景象,来对应**之乡野,是不恰当的。但是,如果让岁月的镜头回到20世纪五六十年代,就大大地不令人乐观了。那个时候,中国面临严重的粮食危机。许多人饿得全身浮肿,不仅槐花、榆钱、嫩柳叶、杨穗儿被捋食殆尽,连稻草、玉米秆、榆树皮、白鹭屎、观音土、草根、老鼠、麻雀、蚌壳、棉絮等也悉数被纳入饥肠。
《管子·五辅》云:“天时不祥,则有水旱;地道不宜,则有饥馑。”现在粮价不稳定,有人吃不饱,你我身在福中,需要知足,需要珍惜,饭局结束了记得打包。
增产
提要:我的一个痛比切肤的结论是,对土地,对粮食,万不可掉以轻心。否则,后果很严重,代价很惨重。
壬辰龙年(2012年)的春风里,泛绿的万千柳丝轻拂着涟漪柔柔的湖面,猫儿暧昧的叫声拌和着紫燕撩人的呢喃,到处都是希望,到处都是喜讯。
来自去年年末的一条喜讯所散发出的振奋人心的力量,至今还在持续。据新华网等媒体报道:2011年,我国粮食总产量达到11424亿斤,实现了历史所罕见的“八连增”,并连续5年超过1万亿斤。12月26日,国务院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全国粮食生产表彰奖励大会。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出席大会。会议对全国200个产粮大县、300名突出贡献农业科技人员、300名种粮售粮大户和100名先进工作者给予表彰,对粮食生产工作成绩突出的省级人民政府给予通报表扬。国务院副总理回良玉在会上指出,我国粮食实现“八连增”来之不易,特别是在自然灾害频繁发生、市场环境异常波动、生产成本大幅上升的背景下,不仅创造了粮食总产的新纪录,也创造了粮食单产和粮食人均占有量的新纪录;不仅夏粮、早稻、秋粮季季增产,而且水稻、小麦、玉米各主要粮食品种样样增产,取得了极不寻常的显著成绩。
一直以来,我们受困于“两年增、一年减”的粮食生产怪圈,尤其是在种粮比较效益仍然偏低、城镇化浪潮持续奔涌、农民纷纷弃田打工的现实情况下,实现“八连增”,的确令人欢呼。然而,中国粮食生产未来所面临的形势,却是年逾一年的严峻。在“搞农业不如抓工业,抓工业不如开发房地产”的政绩观下,由“一个个项目”所诱发的强烈的地方圈地冲动,日渐将“重中之重”的农业耕地面积,压榨到18亿亩的“红线”临界状态。面对耕地缩减、务工成风的现实,常常有人发出“未来中国谁种粮”的感慨。
我是听着《在希望的田野上》这样热情饱满的歌曲长大的。令人惆怅的是,歌声中“我们的家乡”,而今却平添了几分寂寥与荒落。农人们热烫烫的心,似乎不再沉浸在麦浪的丰盈与稻米的芳香之中,那种汗水在肥沃的土地上“吧嗒”摔成八瓣儿的奇妙声响,早已湮不可闻。秋高时节,通往青纱帐深处的细长小路,不再烟笼雾锁般的神秘,不再流溢出蚂蚱与蛐蛐演奏的乐章。相反,将我们的视线搅扰得乱七八糟的,却是丛杂疯狂的野草。
罢了,还是让我们像文化学者余秋雨先生的口头禅那样,“闭一闭眼睛,平一平心跳”,暂且将这一腔幽幽怅惘,记在时代的账簿上吧。让我们转一转头颅,去关注一个亘古通今的事实,那便是粮食产量与价格之间的抑扬起伏。从康熙开始,清代实行雨雪、粮价奏报制度,要求各地及时将当年雨雪状况与粮价动态呈报。清政府将粮价与气象变化作出统计考察,贵粜贱籴,调节粮价。清末连续两年荒歉,米商乘机囤积,粮价上升;民国二年(1913年)粮食丰收,嗣后6年,米价每石徘徊在6.42~7.40元间;民国九年(1920a:),黄河两岸遇旱;民国十年(1921年),长江流域涝灾。因旱涝交替,这两年上海米价每石分别升至9.6l元和9.68元。民国十一年至十四年(1922~1925年),米价突破10元;民国十五年(1926年)苏浙发生旱灾,更因北洋军阀齐燮元和卢永祥、孙传芳和张宗昌先后在上海附近混战,导致米价扶摇直上,8月,曾高达每石17.85元;民国十六年至民国十七年(1927~1928年)粮食丰收,米价分别降到每石14.77元和11.17元;民国十六年(1927年)发生蝗灾,秋后米价回升。
哕唆了半天,我的一个痛比切肤的结论是:对土地,对粮食,万不可掉以轻心。否则,后果很严重,代价很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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