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绕屋子转了一圈,四面八方无隙可乘,亦无计可施。而令人馋涎欲滴的香味,满满囤囤的,整个屋内都是。
夷桑干朝一头走过去,接着又转身踱回来。嗅嗅空气,打打呵欠,叹上一口气,又嘟囔几声。
临了,他打定主意,决心去敲门。
“谁呀?”列那狐早就听到门外气咻咻的鼻息,认出是大灰狼,还明知故问。
“是我。”
“‘我’是谁呀?”
“我是你老舅!”
“咦,怎么可能?”列那狐故作惊讶,“我当是贼呢!”
“瞧,你错到哪儿去了!一快快开门,我快要饿死了。”
“这会儿没法开,”列那狐装模作样地说,“实话跟你说吧,今晚这儿在大宴宾客,请教士吃饭。”
“哪来的教士?”大灰狼好生奇怪。
“哎,蹄隆修道院的教士,认识吗?我也入教了,你还不知道?我的老宅子,成了修道院。同宗同派的人,现在一起来聚聚。”“那让我也进来参拜参拜���”“恐怕不行,”列那狐表示为难,“贵客在此,不便打扰吧?”“那你说说,你们吃的是什么肉,那香喷喷的气昧,搔得我鼻官痒嗖嗖的。”
“别开玩笑了,我们才不吃肉呢!”列那狐辩驳道,“席上有又肥又大的鲜鱼,刚刚做好的干酪。蹩脚伙食,教皇可不准我们吃!”
“呦,恕我孤陋寡闻,倒有所不知。好外甥,把你们吃的,给我点儿吧。我打饥荒了,你该有点恻(c色)隐之心才是。”一
“我可没法让你进来,”列那狐跟他尽磨蹭,“不是同宗的教士,不是修行的隐士,任谁也不准进来。”
那有什么办法呢?
大灰狼无可奈何,只好不进去。但事情不能到此为止。厨房里飘出来的气味那么诱人,咕咕直叫的肚子可不好商量。夷桑干只得屈意央求:
“我说外甥,你们大碗小碟、水陆杂陈的,就不能给我那么一点儿尝尝鲜?你不知道我饿到什么份儿上了。你们不是在烤鱼吗,发发慈悲,就给我来上一段,短短的一段,还不行?”
“好吧,为了你,老舅,我破例犯次教规,去给你找点儿来吧。”
他倒不是拿短短的一段,而是拿了两段,但长的一段,先孝敬了自己——他不该先尝尝吗,看鱼烤得好不好?接着,他才把另一段从墙根旁的小洞里递出去。可这还不够大灰狼囫囵一口的;他嚼了两嚼,只觉得肚子更饿,嘴巴更馋。
“这是教士恩赐给你的,”列那狐心里盘算了一会说,“他们表示,希望你有朝一日也能进教。”
“进教就能有这种好东西吃吗?”贪馋的家伙舔着嘴唇问,“多香的气昧,多美的味道,我觉得自己就要信教了。我要是进教,能不能再给我几段尝尝?”
“几段?那你会给供奉起来了,这种鱼,要吃多少就有多少!”狡猾的狐狸说得天花乱坠,“但眼前,你还没进教,就一丁点儿也不能给。而要进教,先得削发剃度。”
“那就剃度吧。”大灰狼懵(m爸ng)懵然应答道。
“甚至要刮光。”列那狐又加上一句。
但口腹之欲凌驾于一切之上。
“得,要剃就剃,要刮就刮,只要把好吃的再给我一点就行。”
“凭教士的靴子起誓,像你这样又老练又英武,还这么虔诚,一进修道院,准能当院长,都够资格做我师傅了!你看,我已经在为你高兴了。”
“你别取笑,”大灰狼假客气一番,“求你快些给我剃度。我就入你们这个教派,我着急着呢。”
其实,大灰狼着急的是再弄几段鱼吃吃。存着这个念头,他才肯听狐狸摆布;而列那狐心想,这倒是个恶作剧的好机会。
狐狸转身去厨房,让那馋鬼在屋外等得不耐烦去。
灶上一锅水正滚得气泡上下翻跳不已,列那狐端起来就朝墙洞边走去。
“喂,”他喊夷桑干,“把脑袋从墙洞里钻进来,洞口虽小,挤挤还钻得进。我给你削发剃度,保你一根不剩,寸草不留,比修道院所有的教士更像教士。”
大灰狼深信不疑,使劲把脑袋往里钻。
狐狸这坏东西只等这一刻,马上把一锅滚烫的开水没头没脑浇下去,叫那受戒的畜生痛得火辣辣的,直摇头昨舌。
大灰狼一缓过气来,就握拳舞爪地嘁道:“列那狐,列那狐,你是要杀了我怎么的!你烫的圈子太大了!我老命都要没有了。”
大灰狼不仅给烫得毛发煺净,连头皮也烫烂了!他冒冒失失钻进来的脑袋,这下要缩回去,在墙洞边上更是磕不得碰不得;列那狐这时甜言蜜语,尽拣好话说,使大灰狼越发识不破是狐狸在使坏,暗中捉弄他。
“你现在活脱像个教士啦,”列那狐对他的受害者说,“今夜你还得在户外守夜,考验你虔心不虔心。这是教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