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缪斯的女儿 你用自己的眼光打量世界:透过春天妩媚的笑靥,看到一颗慵倦的灵魂;凝视山岩僵硬的表情,扪触到它律动的生命…… 你用心灵采集阳光,啜取音乐,漂洗十七年走过的日子,编织如霞如霓的梦。你并不缺乏翻飞翔舞的飘逸和灵秀,明净的眸光中却*爱泻出柳梢月华的清辉。你垂下眼帘时,思想的蝴蝶翩然飞出,在原野和天空、森林与草原,一路闪烁美丽的翅影。 你打开心扉邀我到你的小屋里坐坐。我看见里面的器物洁净有序,展示出一种沉静的魅力,散发着迷人的光泽,而你的话语像汩汩流动的清泉漫过我心里的石头和泥土,荡漾起清脆美妙的回响。 你扶锄挥汗于厚重的原野,不停地弯下腰去,采撷身边的红花绿草投进诗的小篮,汗水滴亮了脚下的土地——所以,当你的笔尖在素笺上起落,总有晶莹的词句逸出,像鸟儿踏过积雪的枝头,摇下落雪纷纷。 你说你是缪斯的女儿,我相信,你会成为她出色的女儿! 犹豫再三,没有告诉你,有一种潮水正汹涌着漫向我们的家园,无奈地叹息和张望之后,缪斯正像企鹅一样一步一步告别了故乡的海滩。 没有告���你是因为—— 诗歌是美丽的; 被诗情萦绕的人生是美丽的; 我们的世界已经凋零了许多的美丽了…… 静夜思 那个夜晚,你流放掉所有的喧嚣,从灯光的纠缠中脱开身来,靠近夜,清爽的感觉像闪电一样穿透你的躯体。足踩秋虫如歌的絮语,啜饮着月华的清辉,你像一只自由的鱼悠游于水…… 心灵深处的泉流缓缓渗出,抚吻过被白昼之日炙烤的土地,激起枝叶舒卷的声音。 为了生活,我们像一辆来去奔走不息的车,不停地劳作身躯,消磨心灵,听任扬起的尘沙迷蒙双眼。思想与灵性的水一点一滴地蒸发,理想与人格的光辉一日一日地消隐…… 许多悠远的画面自天边彩叶般旋舞而来,点亮了你的双眸,你缓缓停下你的脚步,站成一棵沉默的白杨:那是在倾听远方涛声的呼唤声吗?是在为那双寻找归巢的翅膀导航吗? 那个夜晚,你像星星一样闪烁在龙泉山中的小径,轻嗅夜的芬芳,尘封的日子从此被折叠收藏,栖落已久的音乐和歌声重新扬起了翅膀。 何妨吟啸且徐行 夜深人静,录音机里的音乐像溪流从白云出岫、薄烟缥缈的山间淙淙流出;明净澄澈的月光从窗外投进脉脉的清辉。我被润泽着,疏松着,熨帖着,洗濯着,疲惫僵硬的身心像雪山一样被融化,回到久违的恬静与舒适。思想之鸟翩然飞出,来到一处僻静的竹林前——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噢,这儿不是鹿柴么!这不是那个寄情于山水、胸中有清气的王摩诘的雅舍么? 刚刚听完他的长啸,又一声东坡先生清越的吟啸穿云破雾而来: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好一声令人怦然心动的吟啸!好一幅令人心驰神往的《风雨行吟图》! “有声若驾凤之音,响乎岩谷……” 这是名传千古,声振林樾,天籁如雪,梵音似雨,美妙绝伦的孙登长啸…… 我们很难像这些旷达豪迈的贤哲那样去坦然面对人生的风雨,也很难想象他们那样旁若无人地歌吟长啸。虽然他们大多“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有的甚至不食人间烟火,不问世事,不值得效仿。但其中有一部分却是值得肯定的。那就是,作为一种人生境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然情怀;作为一种生活态度,淡看风雨、潇洒来去的生活意趣。这难道不值得效仿吗?放眼四顾,我们周围有个别人过得多么沉重,又多么疲惫:牢骚、抱怨;争斗、猜忌;焦虑、叹息……利害得失像遮天蔽日的黄沙,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透不进更多阳光和新鲜空气,看不见天高云淡,也看不见月白风清…… 我们往往没有这种旷达和潇洒,我们身在此山又囿于此山,不能变换一种角度、提升一个高度、延展一个宽度去看待自己所在的庐山,这不正是许多烦恼产生的根源吗?其实,角落里的忧戚,在旷野里算什么呢?山脚下的很多困惑,站在山巅看算什么呢?困顿时候的很多纠结,在岁月的长河里算什么呢?……所以,哲人说:“万物负阴而抱阳”、“仁者无忧,智者不惑”。 忽然想到,水是多么可贵的精灵,它既能入乎其中,以液态的形式存在于江河湖海,又能出乎其外,以蒸汽、烟雾等形式高踞于水面之上,还能以冰山冰河等固态形式处于或高或低的任何位置。这种超越自我的能力,这种可上可下的潇洒,这种俯视人生的境界,难道不令人肃然起敬么! 以博大的胸襟容纳人生,以积极的态度笑对人生,以高远的眼光俯视人生,这,或许就是“何妨吟啸且徐行”的真义吧。而惟其如此,我们才能面对忙碌、纷扰和喧嚣,多一份从容,少一份迷乱;多一份微笑,少一份惶惑;多一份情趣,少一份庸俗;多一份洒脱,少一份焦虑…… 望窗外,月光如水,脉脉含情,真想走出屋外,在明月清风的陪伴下,在龙泉山如莲绽放的山岗上,且行且止,歌吟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