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表残编陈籍,集久不翻,其中多生出一种蚀纸虫,名曰蠹鱼。这一种昆虫在书纸内岁月日久,多食字籍,灵异作怪。只因这楼阁是铜台府地灵县寇员外二子寇梁、寇栋看书之屋,久荒无人居住。他弟兄存留些往籍残编在案,生出这虫成精作怪。有为首的两个大蠹鱼,正想着走入灵山窃食经典,不匡护法神王威灵,两个不敢去窃。偶然往林间行过,见经担歇着林内,唐僧一动了吟咏之心,行者们又依了联和之韵,遂惊动了这种孽怪。他两个就变作寇梁、寇栋之状。也只因唐僧师徒们来时遇着寇家二子,故旧在心,曾相识面这种根因,一个蠹鱼就变了寇梁出门迎着三藏。 三藏定睛看了,乃问道:“先生何为在此?小僧记得,尊府在铜台府后地灵县地方,府上门前有座牌坊。**何故居此荒凉地界?且令尊员外何在?”寇梁乘此忙答道:“家父在舍,弟在屋内,且请师父中堂坐下,待叙衷情。”三藏欣然进入中堂。 只见寇栋出堂,鞠躬尽礼称谢道:“昔日蒙恩师师徒灭了众盗,救得老父性命,至今感恩不忘。只是师父们去后,那盗怀恨,又复��报仇,口口声声只要伤害我弟兄二人,说道老父平日好善,斋僧布施,也还饶得过。只有我弟兄两人倚仗才学结纳官府,捉拿他紧。因此我父恐我弟兄暗被他害,叫我远离家门,寻一处静僻居屋。一则便于温习书史,一则躲避盗情。幸喜这村乡有几亩荒地,旧存这几间楼阁,住在此处,到也安静。不期师父们驾临,没有甚么好斋供献,比不得寒家住在府城,人烟闹热,诸般可备。”二人一面说,一面叫家仆:“把师父们经担,扛入阁内。” 孙行者听了,扯出唐僧到堂外,悄声低言说:“师父,徒弟疑这二人说话有假,怎么盗贼劫他父子,还管他斋僧布施?就是恨他弟兄,岂有说出来使他知道?若是要害他,这荒凉地方四面无邻,*便快心。”八戒听了道:“师兄不要多疑,只问他有便斋快摆出来吃罢。”沙僧道:“师父,八戒也说的是,管他真话假话好和歹,借宿一宵去罢。”三藏听说,走进屋堂道:“二位先生美意,只是小僧们不当取扰。”寇梁道:“好说,好说!请也不至。”一面叫家仆备斋,一面叫把经担扛进屋来。家仆齐去扛那经担,被行者使了一个泰山压顶法术,那里扛的动。寇梁、寇栋忙去用力一扛,乃向三藏道:“这经担因何这重?若放在屋外,恐被人扛去,须是开了经担,搬入堂内方好。”三藏道:“先生,我小徒们有人扛入,不消开动。”行者道:“经担非货物,人扛去没用。便是有用,也扛不得去。”寇梁道:“如何扛不得去?”行者道:“重的多哩,便是百人,也扛不动!”寇梁心内生疑,叫家仆:“且摆斋来吃!”家仆乃摆出斋食来,粗恶不堪。三藏生疑,宁饥不食。八戒那里顾甚精粗,只是乱嚷。寇梁见三藏不食,再三劝奉。孙行者道:“我等方才用饭未久,明早领罢。”寇梁只得叫家仆收去,乃向三藏问道:“**恩师一路行来,见了些甚么光景?”三藏道:“佛地光景甚多,观看不尽。”寇梁道:“正是。小子们虽近佛地,只因自有本业,未曾听讲、看诵经文。师父若肯开了柜担,借阅一两卷,也见佛门中道理。”三藏道:“经担包柜封里甚固,难轻易开动。二位既不曾见,便也不消看罢。天地间道理总是一般。”寇梁道:“师父既不肯开经担,也不敢强,**幸得此间相会老师;大唐人物,题咏极多,若有大作,见教一二,以开小子心中茅塞,也不枉了一世奇逢。”三藏道:“我出家人以念佛为主,吟诗作赋,正是二位先生之事。”八戒道:“师父!你何不就把**所联之句,请教二位先生?” 三藏推托不过,把诗句念出。寇家兄弟称赞不已。三藏请寇梁和韵,寇梁不辞,乃吟道: 一阳来复早惊春,葭管灰飞节已新。商贾不辞途路远,肯教关闭此闲身? 三藏听了道:“妙作!妙作!正是小僧们为取经客路,不辞道途寒冷;幸已回春,渐入阳和。再请令弟见教见教。”寇栋也不辞,乃吟道: 黍谷阳回觉已春,八荒何物不更新?莫嗟蜗角来何暮,待得龙门奋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