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臧克家/文化名人书系》:
精神不老诗常青
——臧克家印象
他每天就生活在这些在世的和不在世的师长文友的深厚友情与默默怀念的氛围里。
他是为我所爱所敬重的长者。听说他病得很重,也不知是住在医院,还是回到了家中。我急急赶到他的宅院,轻轻推开虚掩的院门,保姆认出了我,说他刚好一点,今天是从病榻上起来的第二天,嘱我少说几句。我悄悄走进他的客厅,他迎上前来,两只手在系白衬衫的纽扣,仍是那么慈爱可亲,仍是那么矍铄有神!他让我坐下来,要给我倒水,我起身劝止了。他把我让进他那狭小的卧室兼写作间。桌上放着两只细瓷小碗,一只里有三四片油炸馒头片,另一只里是一点小菜:几块豆腐泡,几片腌过的鲜菜叶。他每天吃的东西很少,也很清淡。而他的工作量却是那样巨大:每天要早六点起床,伏案工作达好几个小时;就在这病中,还念记着一篇篇应约的文章,我看到,他那窄小的床头,散乱地放着一些翻找出的待读的资料,还有一沓将为一位老友写序的书稿。
我对克家同志崇慕已久。我小的时候就曾被他的诗所吸引。我在学校读书时,曾做过一个甜甜的梦,梦见克家同志,他还指点了我的习作诗页,叮嘱了我许多话……第二天我用一首长诗,细致地记录了这个梦的全过程,并写进了我的日记。我**次同他见面,是1976年12月,《诗刊》社为纪念毛主席给《诗刊》的信发表二十周年的一个小型座谈会上。克家同志以深挚的感情,仰着脸,声音哽咽着,缅怀了毛主席给他写信、约他谈诗那些令人难忘的往事。
**次到克家同志家里做客,是松涛带我去的,在我和松涛出席中国作协委托《诗刊》社在北京召开的全国诗歌创作座谈会期间。那是1979年1月一个寒冷的上午。我在他家客厅里却感到了极大的温暖。茶几上他亲手沏的香茶冒着热气,我环顾四壁。全是名家的字画:郭沫若、茅盾、闻一多、老舍、叶圣陶、郑振铎、冰心、何其芳、冯至、唐弢、曹靖华、沈从文、于立群……克家同志说,还有没挂出来的二三十轴呢!他每天就生活在这些在世的和不在世的师长文友的深厚友情与默默怀念的氛围里。
以后,每次到北京,我都要去看望克家同志。有时我怕打扰他,只站着看他一眼,并不落座就告辞而去,即使这样,心里也感到宽慰和满足。我曾为我的诗集《雕像》,致函请他题写书名,他欣然应允,写罢寄来,还是在病体初愈的境况下。他在回信中甚至带有歉意地问:是否写晚了误了事?后来出版社编辑竞把这幅题字弄丢了,这使我焦躁悔愧。我带着不安的心情向克家同志说明了情况,他竞毫无责备之意,痛快地拿出纸笔,给我重新写了一帧。
1982年4月,全国军事题材文学创作座谈会期间,晓凡同志约我一起去拜望了克家同志。那**,克家同志兴致很好,大约同我们谈了一个多小时。我们看到他一边说话,一边用左手从上往下抹着前胸,几次起身要走都被他挽留。他说:“每**都有许多拨来访者。与你们这是长谈了;因为身体状况,再来的人只能说短话;第三拨人来了,我就说不出来话来,卧在床上打手势了。”我们为克家同志的深情和热诚所感动。告别时,他送出了屋门,又送出了院门,挥手再三。我们站住脚,回过头来,望着他扶门而人,才肯离去。
他写下大量的诗篇,为革命文学,尤其是新诗的发展做了许多卓有成效的工作。
如今,克家同志已是将近80岁的老人了,他走过了漫长的生活道路和创作道路,他的脚印,已经深深地留在了中国新诗发展的史页上。他的《诗与生活》(四川与香港同时出版),是一本内容翔实、独具特色的生活和文学的回忆录。克家同志亲身经历了新旧军阀野蛮黑暗的重压与频繁残酷的内战;轰轰烈烈的武汉大革命及其失败;蒋介石长期的反动统治;汹涌奔腾的抗日热潮;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民主革命;**面五星红旗升起之后,迅速开展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十年内乱;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国泰民安、欣欣向荣的局面……克家同志以其所持的一孔,窥见了中国近代和现代的沧桑之变,他为我们写下了大量的诗篇,为革命文学,尤其是新诗的发展做了许多卓有成效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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