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双生花 暴雨侵袭,一树的木棉花零落在地,遍地残红,幽香袭人。 昏暗的储物室里,没有光,唯有窗外的走廊地灯散发出晕黄的光晕。 远处的闪电劈开浓郁的黑云,大雨倾盆而下。 “你喜欢我送你的成人礼吗,小清欢?”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清欢猛然惊醒,坐起身来,指尖发抖地摸到床头柜上的烟盒,姿势娴熟地抽出一根烟点上。 微弱的火光驱散了屋子里的黑暗。 无数次的噩梦里,她衣不蔽体地站在人群里,被各种鄙夷的目光淹没,男人俯下面容,一字一顿地开口,语气冷漠无情:“权贵之家,无败类。即日起,逐出厉公馆,永不准回南洋。” 顾清欢打开灯,凌乱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份报纸,头版头条是:“今年的南洋慈善晚宴由厉公馆筹办,据悉厉家继承人厉沉暮会现身。” 每年的春暮夏初,南洋都会举办一年一度的慈善晚宴,由*具声望的世家豪门轮流主持,五年**转,今年正好轮到厉家举办。而作为东道主的厉家,所办的慈善晚宴绝非其他世家所能比的。 她看着“厉沉暮”三个字,目光凉薄。 她已经记不太清楚这个男人的相貌了,只记得他*后冷酷的笑容和字字诛心的话。 时隔五年,她又回来了。
厉公馆在城南老区,百年的老房子,风格是旧式的红房小洋楼,坐落在幽深的梧桐树深处,别致清幽。 顾清欢趁着慈善晚宴这晚,到了厉公馆,按响了门铃。 管家开门,看见她,大吃一惊,说道:“五小姐?” “李管家,我找顾女士。”顾清欢微笑,淡淡地开口。 顾女士是她的亲生母亲顾玫,十五岁之前她一直跟着姥姥生活在小镇上,一年也见不到母亲一次,姥姥去世以后,顾女士就将她带到南洋,对外称是自己的侄女,无父无母看着可怜,这才带在身边。 从进厉公馆的那一刻起,她的母亲就变成了她的姑姑。 她母亲并没有资格嫁入厉家,这些年,即使给厉晋南生了一个儿子,在厉家也无名无分,而她这个拖油瓶的身份更是尴尬,在厉家,地位不如用人。 管家连忙侧身,让她进去,微笑道:“五小姐,顾女士不在家,您要不进来稍等一会儿?” 顾清欢点头,低声道谢,跟着管家进了偏厅。 偏厅连着花园,这个时间段,花园的地灯都亮了起来,一簇一簇昏黄的光晕点缀在静谧的深夜里,很是唯美宁静。 顾清欢进了偏厅,看着脚下的紫檀木地板,小心翼翼地站定,没有踩脏沙发边的雪白地毯。屋内陈设跟她离开的那年没有太大的改变,厉家老爷子偏爱紫檀木,除却红墙青瓦,厉公馆的一应家具地板都是紫檀木打造,**至极,复古雅致。 管家去打电话,顾清欢站在偏厅里,浑身紧绷,总感觉有一道迫人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压得她无法呼吸。 “李管家,麻烦转告我姑姑,我改日再来。”她攥紧掌心,淡淡地开口,然后转身就要往外走。 偏厅的门被推开,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从花园的阴暗深处优雅地走出来,露出一张英俊到令人心悸的面容,男人声音低沉喑哑地开口:“顾清欢,回南洋了?” 顾清欢脸色骤变,常年无血色的面容越发苍白。厉沉暮?他不是去参加慈善晚宴了吗? 无数次在噩梦里盘旋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顾清欢的心脏猛然收缩,她垂眼,躲开男人幽深如猛兽的目光。 “因为厉峥回来的?”厉沉暮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如金石坠地。 顾清欢指尖轻颤,长长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她低低地说道:“我回来看看姑姑和小峥,看一眼就走,不会污了你们家的名声。” 厉沉暮居高临下地看着数年不见的少女,勾唇嗤笑:“厉公馆的名声,你污得了?” 顾清欢脸色一白,是了,她是什么身份,怎么污得了厉公馆的名声?可当年,厉沉暮就是以这个可笑的理由将她驱逐出了南洋。 顾清欢对上他深邃无一丝温度的狭长凤眼,少女时代的懵懂爱恋夹杂着多年颠沛流离的痛楚席卷而来。她想了很多年也想不明白,当年,他们明明是相爱的,为什么他要那样冷酷地对待她?放逐她?抛弃她?就因为她是一个生父不详的私生女,就因为她母亲破坏了他的家庭,他才故意报复她的吗? “你是故意的。”她开口,一字一顿,声音颤抖。 当年那场戏,分明是厉沉暮自导自演的,让她声名狼藉,然后把她赶出厉公馆。 男人修长有力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小脸,勾唇一笑,声音低沉沙哑:“没错,五年前我确实是故意的,都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顾清欢被他碰触的地方一阵冰冷刺痛,心脏都隐隐收缩起来,她奋力地推开他,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厉公馆。 铁门被她摔得巨响,顾清欢呼吸有些急促,摸着自己的背包,*后双手颤抖地将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在地上摸着铁盒子。 她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才慢慢地找回呼吸。这些年,她的心早就冷成了石头,可面对厉沉暮的时候还是会疼,会流出黑色的汩汩鲜血来。 他从来没爱过她,他恨她。
顾清欢回到住处昏昏沉沉地睡着,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手机没电,她摸到手机充电,一开机,电话就响了。 “顾清欢。”顾女士在电话里又急又气地问道,“你回来,为什么不通知我?” 顾清欢沉默,她前几日才回南洋,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已经让用人收拾好房间了,你今天就回厉家。老爷子这几年都在瑞士休养,只要厉沉暮没意见,你厉叔叔那里我去说,不会有事。”顾女士飞快地说完,顾清欢隐约还听见那边让用人置办新家具的声音。 顾清欢沉默了数秒钟,淡淡地道:“我不想回厉家。” “这几年,你一走了之,狠心地丢下我跟小峥,就没有想过我们的日子会过得多艰难?”顾女士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哭腔,“你不回来,是想眼睁睁地看着我跟你弟弟死在厉沉暮的手上吗?你也知道他多恨我和小峥。” 顾清欢沉默地听着,没有提醒顾女士,她是被赶出南洋的。 “我下午回去。”她闭眼,掩住满眼的荒凉,说完就挂了电话。 顾清欢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傍晚时分回了厉公馆。 母女相见,没有激动,没有眼泪,就连喜悦也是极淡的。因厉公馆的房间有限,之前顾清欢住的客房和储物室都被占用,唯有楼上的小阁楼没人居住。 顾女士让人将小阁楼收拾出来,带着她上楼,说道:“家里房间不够,小阁楼连着顶楼,你出入小心一点,不要招惹了厉沉暮。” “有时候我总是在想,你姥姥去世以后,带你来厉公馆不知道是对还是错。小欢,你会不会怪妈妈?”顾女士见身边没人,拉着她的手,哽咽道,“是妈妈对不起你。” 清欢缩回手,看着年过四十,依然美艳动人的母亲,低低地说道:“不会。” “你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我会为你的将来好好打算的。”顾女士很欣慰,拍了拍她的手。 顾清欢勾唇,没有说话,垂眼将满眼的嘲讽掩去。她早就没有未来了。 母女俩简单说了几句话,顾女士便离开了。顾清欢简单收拾了一下,听着外面用人轻手轻脚的声音,以及花园里暮春的风吹过树枝的声音。 厉公馆的作息时间很标准,到了晚上九点,基本偏厅里就只留下夜灯了。清欢等外面的声音渐渐消失,出了卧室,坐在花园的僻静角落里,看着天边渐渐深浓的夜色。 她才坐下没多久,铁门就被人打开,有人进来,还不止一个。 顾清欢缩在毛竹、景观树和木棉花的暗影里,没探头。 “送霍少爷去客房休息,再准备醒酒茶。”厉沉暮淡淡地吩咐着,声音低沉,声线华丽沙哑。 “我不要,我要喝酒。”嚣张肆意的声音,伴随着跌跌撞撞的声响。 “再闹,我把你丢非洲去。”厉沉暮的声音冷了几分。 管家扶着醉得一塌糊涂的霍家小少爷去客房休息。 偏厅里恢复了安静。 顾清欢竖着耳朵听着动静。 厉沉暮没有上楼,在偏厅里煮了一杯咖啡,咖啡的香气透过窗户弥散到花园里,顾清欢皱起了眉尖。 “在等我?” 男人临窗而立,身材修长笔直,裁剪得宜的手工西装,面容一贯英俊,带着虚伪的浅笑,目光比夜色更深。 顾清欢的脊背都冒出了冷汗,她直起身子,说道:“不是。” 既然被发现,她只好从*近的门进了偏厅。 咖啡的香气弥散在鼻间,空气中夹杂着一丝酒气。他喝酒了?顾清欢垂眼进门,还未走出三步,纤腰就被人扣紧,男人的气息侵袭而来。 顾清欢脸色一变,下意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偏厅,冷冷呵斥道:“放开。” 厉沉暮一手扣住她的细腰,一手端着咖啡,手上的力度加强,低沉地说道:“把刚才说的话吞回去。” 一字一顿,强势逼人。 男人的力气极大,勒得她的腰都有些疼,她偏过脸去,尽量拉开两人的距离,忽视腰间炙热的温度,抿着唇,不说话。 厉沉暮低头,凑近她的脖子,闻着似有若无的清香,低沉地说道:“为了你母亲和弟弟,你该知道怎么做。” 顾清欢骇然,身子陡然僵住,手指无意识地发起抖来,转头急急地说道:“你胡说什么?” 两人的距离极近,顾清欢转过头时,她的薄唇不小心擦过男人的耳朵,厉沉暮的气息陡然一沉。 两个人五年后**次近距离接触,厉沉暮幽深狭长的凤眼里满是暗色的光芒,看着惴惴不安却要掩饰着慌张的顾清欢,低头勾唇冷笑:“你母亲在跟我父亲之前,就生下了你,你是她的私生女。” 顾清欢脑子里紧绷的一根弦陡然断裂,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一巴掌打了过去。 偏厅里死一般沉寂。 男人英俊的面容彻底沉了下来,他看着浑身发抖的顾清欢,然后低头扣住了她的脑袋,凶狠地吻住了她发抖的薄唇。 顾清欢剧烈地挣扎起来,多年前的记忆涌上心头,就在那幽暗的储物室,十八岁的顾清欢怀着炙热的感情,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放下防备,沉溺在男人英俊宠溺的笑容里,从此走上一条荆棘遍布、砾石横生的道路。 “晚上来我房间。”男人摸了摸她苍白如雪的小脸,目光深邃如古潭。 男人说完优雅地上了楼。 顾清欢浑身冰凉,跌坐在地毯上,身体发抖。 厉沉暮的卧室在厉公馆的顶楼,整整一层都是他的地盘,平日里只有李管家能上去。 顾清欢推门进去,偌大的卧室里,男人穿着睡衣,坐在落地窗前品着红酒,面容英俊,敞开的胸膛隐约可见线条流畅的肌肉。见她来了,他没有回头,低沉地开口:“过来。” 顾清欢走过去,小脸煞白,浑身轻颤。 厉沉暮伸手抚摸着她柔软的发,有些潮湿,带着一股自然的幽香,他仰起脖子将杯子里的红酒喝光,然后抱起她,吻住她发抖的薄唇。 旧梦重温,满室旖旎。
回到厉公馆的日子,比顾清欢想象的要平静,厉家老爷子在瑞士休养,所以子孙大多不住在厉公馆,除了长房长孙厉沉暮。 厉晋南也不在家,据顾女士说,外出视察了,家里很是清净。 过了两日,城东叶太太设宴,顾女士收到请帖很是欢喜,硬是拉着顾清欢一起去。 叶家在南洋世家排行第三,往年顾女士这样的身份是不会收到请帖的,今年许是听说了厉晋南即将升迁,连带着顾女士的身份都水涨船高。 自从厉沉暮的生母厉太太病逝后,十多年来,厉晋南没有再娶,顾女士因生了一个儿子住进厉公馆,这些年母凭子贵,多少也能入那些世家贵妇的眼。 到叶家别墅时,就见门口停了清一色的豪车,顾清欢从门口进来,一路地灯,已近黄昏,灯光璀璨不逊白日。跟厉公馆那种简约复古的百年小洋楼不同,叶家别墅占地宽广,且风格更偏向西欧,整体布局大气、华丽,到底是世家豪门,底蕴深厚。 顾清欢不喜人多,跟顾女士分开之后,就往僻静的地方走,进了小花园,便不小心撞到一个年轻男子。 “对不起。”她低低道歉。 “清欢?”如沐春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叶瑾然的语气有着淡淡的惊喜。 顾清欢愣了一下,看清面前斯文清俊的男子,惊讶地问道:“叶瑾然?” “你什么时候回南洋的?”叶瑾然眉眼含笑,带着她一路避开人群,往小花园深处走去。 “前几日。”时隔数年,两人与年少时的模样到底有些不同,顾清欢有些沉默。 叶瑾然年少时对她很是关照,她是厉家的拖油瓶,他是叶家的私生子,两人许是处境相同,生出一些与常人不同的亲近来。 “五年前,我去找过你,清欢。”叶瑾然看着她精致的五官,见她比年少时更加沉默,心口微滞。 五年前,丑闻爆出来的那个夜晚,他并不在厉公馆,他那时的身份还是叶家的私生子,论资格,去不了厉公馆祝寿。听到顾清欢出事,他去厉公馆找过清欢,厉沉暮站在梧桐树下,冰冷地说道:“以后,别来了。” 他去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