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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赛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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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赛珍珠

  • 作者:叶兆言
  • 出版社:大众文艺出版社
  • ISBN:9787802401938
  • 出版日期:2008年05月01日
  • 页数:342
  • 定价:¥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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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提要
    本书录收了《走近赛珍珠》、《王金发考》、和《故事:关于教授》三部中篇小说。作者以虚实相间的艺术手法,分别描写了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赛珍珠在中国的创作和生活、辛亥革命党人王金发的生平与革命经历以及虚构的大学教授苏抑卮的传奇人生故事,平实质朴的伤叙事中浸透着对社会、历史和人生的厚重思考。作者本人的创作感受和生活经历也在其中有所折射。
    文章节选
    **章
    1
    我接到罗燕女士的电话时,正准备动身去刘岳厚那里。这个电话接得很匆忙,我已经换好了出门的衣服,摸了摸钥匙串,意识到它确实是在口袋里,然后换上鞋,刚拉开门,电话铃响了。以往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我的电话可以录音,有时候因为偷懒,我故意不去接电话,然而这一次,我似乎预感到了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犹豫了片刻,脱了一只鞋,在刚吸过尘的地毯上蹦着,跌倒在电话机旁的沙发上,一把抓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罗燕女士的声音,我首先听到的是张艺谋的名字。这可是个响当当的名字,我不由得一怔。
    罗燕女士说:“是张艺谋向我**了你!”
    我顿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虽然张艺谋让几位作家同时替他撰写武则天,一度闹得沸沸扬扬,害得许多义愤人士跳出来痛加指责,有的人甚至在我面前大骂他,但是我对张艺谋并没有什么恶意。作家受点侮辱,吃点亏,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觉得张艺谋起码有两点可喜之处:**,中国电影这么差劲,而他的电影确实不错,还可以看;第二,现在已经没什么人看小说了,总算他还是个能坚持看小说的人。我并不认识张艺谋,自然也谈不上和他打过交道,却听许多认识他的人谈起过他。
    罗燕女士接着在电话里作自我介绍。由于她说自己刚从美国过来,我首先想到的是那位在好莱坞拍电影的卢燕女士。当我自作聪明提到卢燕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听到电话里传来了更正的声音。
    罗燕女士说:“我姓罗,是‘思维’罗,燕子的‘燕’。”
    我怔了一下,敷衍说自己明白了。
    罗燕告诉我她曾经拍过电影,若干年前,曾经主演过《女大学生宿舍》,并问我有没有看过。我又怔了一怔,说看过。说完了就后悔,事实是,我只知道有过这么一部电影,我看过的国产电影极少。好在罗燕女士不会从电话里感觉到我因为说谎而脸红。直到去医院,在电梯上,我才想明白所谓“思维”罗,应该是“四维”罗,“四”和“维”两个字,合起来,便成了一个繁体字的“屣”。对于没有实行简化字的台湾和香港,这样的文字障碍**不会存在,可是对于我这种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人来说,偶尔闹些简体字繁体字的笑话,就在所难免了。
    负责开电梯的老大妈不知我为什么要笑,她盯着我手中的电梯票看,表情十分严肃。两位**前来探视病人的访问者,对医院电梯的收费制度,表示强烈的不满,电梯缓缓地上升,两个人的嘴里便叽里咕噜。负责开电梯的老大妈显然不想理睬他们,然而到了*后,终于忍不住了,恶声恶气地说:“不就是一毛钱一个人嘛,合不得的话,我送你们下去,你们再自己走上来!”
    两个人立刻无话可说,一个人的脸上,显出了愤怒之色,另一个解嘲地对我一笑,转过头去,看电梯显示器上的阿拉伯数字。
    2
    我从电梯间出去的时候,一辆盖着白被单的推车,挡住了我的去路。这已经不是**次,因为在这座癌症专科医院里,死人的事经常发生,频繁程度让人震惊。这是一座死亡的医院,死神在医院的过道上散着步,一不留神就把谁带走了。刘岳厚*初住在一个大病房里,同病房的都是癌症晚期患者,他们像医生一样熟悉自己的病情,一旦他们被送到那些单间的小病房,就意味着他们的大限就要到了。
    刘岳厚是在两天前被送进小病房的。他的女儿刘丽英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他父亲“差不多了”。我问她刘岳厚是什么时候进小病房的。刘丽英有些不耐烦,说刚安置好,大约就是半个小时之前,她此时正在病区的办公室。隐隐约约地,可以听见护士的说话声,我不知道自己在此时说什么好,听了一会电话那头的噪音,奇怪刘丽英怎么没声了。
    我对着电话里大声地“喂”了一下。
    刘丽英压低着嗓子说:“我只是通知你一下,也没什么事。”
    我问她是否需要我帮忙。
    电话里又没声音了,我不知道她是在继续听我说话,还是在哭。我想,此时她的心情肯定很难过。我说一定抽时间去趟医院,我的话音刚落,她就把电话给挂了。我的住处离刘岳厚所在的医院不远,但是一直到两天以后,我才正式决定去看他。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自从刘岳厚的癌症复发,重新住进这家医院,医生就向刘丽英暗示过,她的父亲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性。所有的**将是象征性的,目的虽然是为了延缓生命,究竟有没有效果,很难说。在这期间,我曾经无数次地去医院看望过刘岳厚,每次都以为是*后一次,可结果都不是。
    从一开始,我就在等待着*后的结局。不仅是我,还有刘丽英,还有刘丽英的丈夫,当然也包括刘岳厚自己。刘岳厚在乡下的妻子,在乡下的儿子和女儿,以及关系比较近的亲戚,一次次赶来为他送终,临了都是不耐烦地快怏而去。这是一场看不见摸不着的死亡游戏,幸好刘岳厚有公费**,要不然真是拖不起。刘丽英作为这座城市中刘岳厚**的亲人,被父亲的病拖得已失去了耐心。久病无孝子,刘丽英可以说已经尽力了。她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农村老家不停地来人,结果弄得婆媳关系越来越紧张。
    在一刹那间,我突然心惊肉跳地想到,那辆和我擦肩而过的手推车上,那具雪白的被单罩着的尸体,很可能就是刘岳厚。这样的可能性完全存在。在刘丽英给我打过电话的两天里,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我磨磨蹭蹭,直到两天以后才来医院,潜意识里难道不是正等待着这样的结局吗?
    很快我明白自己错了。为了这个小小的插曲,当我真走进刘岳厚的单人小病房时,我感到有些说不出的尴尬。事实上,刘岳厚并不像我想象的,只剩了*后一口气,已进入弥留状态。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瞪大着眼睛,一看见我,竟然笑起来。他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只是苦笑,不说话。
    3
    很长时间里,我和刘岳厚什么话也没说。说什么呢,安慰的话我向来不擅长,而且事到如今,说什么都白说。癌细胞已经在刘岳厚的身上充分扩散,尽管他的眼睛仍然炯炯有神,尽管他精神好的时候仍可以健谈,但是当他向我伸出自己的舌头,展示在那上面泛滥作怪的癌细胞病变时,我便明白那**不会太远。我仿佛已经嗅出了他身上的死亡气息。
    他的身上插着好几根管子,我做出很认真的样子,研究那些管子。一名护士进来换输液药水,她知道我是个写小说的作家,笑着问我*近在写什么。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一边十分麻利地插着针管,一边打听我的一部正在报纸上连载的长篇小说的结局。
    “现在的作家,都喜欢悲剧,”她十分关心小说中男女主角的命运,对我的安排似乎是不太满意,“我觉得如今的时代,需要的应该是喜剧。”
    一直不吭声的刘岳厚,突然很认真地插起话来:“可惜生活,却被证明是个悲剧。”
    刘岳厚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嘶哑,听起来很疹人。我和病房的护士和负责刘岳厚**的医生,都熟悉。为了让他们对刘岳厚有所关照,我曾经根据病区的医护人员花名册,每人送了一本我的小说集。刘岳厚时常对护士和医生提起我,也对那些癌症病友吹嘘我的故事。他到处对人说我曾是他的学生。他喜欢和别人谈我的祖父,谈我的父亲,甚至谈我的妻子和女儿。一旦我在本地的晚报上发表一篇小散文之类的东西,他肯定会和周围的人讨论半天。如果没有人愿意听他谈论这些,他便跑到病区办公室,往我的家里挂电话,结果害得整个病区的人,都觉得他精神有些毛病。
    护士离去以后,我告诉刘岳厚,有一个叫罗燕的女人打电话给我,希望我替她改编美国女作家赛珍珠的小说。刘岳厚不知道罗燕是谁,于是我提到了某某的名字。
    “张艺谋想改编你的小说?”他有气无力地说着。
    我告诉他不是这么回事。张艺谋和我要说的这件事根本不搭界。刘岳厚也从来没有看过张艺谋的片子,他只是不断地在报纸上看到过张的名字。和我的许多热心的读者一样,他坚持认为只要我的小说能被张艺谋改编,我就会像当今那些*走红的小说家一样火爆起来。
    “你已经有些名气了,但是还需要再来一把火。”刘岳厚润了润沙哑的嗓子,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气力已经不够了。他的嘴唇无意义地动着,发不出声来,于是只好对我苦笑。自从他住进这家医院以后,他总是这样苦笑。苦笑已经成为一种固定的表情。我决定继续和他谈论张艺谋,因为此时此刻,也找不到别的更合适的话题。我向他介绍张艺谋拍摄的一部电影,恰巧这部电影我也没有看过,只能是转述别人的观点。
    “那么究竟是谁想改编你的小说?”刘岳厚似乎还不死心,他突然打断了我的话,把话题又拉了回去。
    “没有人想改编我的小说。”我笑着说。
    “你的小说应该有人把它拍成电影!”
    我对他耸了耸肩膀。这是个多余的动作,躺在那儿的刘岳厚不可能注意到我在对他耸肩膀。他的脸上都是疲倦,想说话,又有些力不从心。类似的话题,我们已经说过好几次,他根本不在乎我愿不愿谈论这些。我决定不做声,他反正也没什么气力说话了,大家就这么静静地相对,也挺好。
    外面走道上,一位病人的家属,和护士小姐为了什么事争起来。嗓音突然就高起来,然后便可以听见有许多脚步声从过道上跑过。我注意到刘岳厚和我一样,正竖着耳朵,十分认真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显然已经围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有人在帮着吵,有人在劝,乱作一团。这医院里老是吵架,都是绝症病人,家属的火气特别旺,想找机会发泄。护士小姐的工作量很重,待遇一点也不比别的医院好,因此脾气也大。一个想找点事,一个根本就不怕事,大家都是针尖对麦芒,稍一碰撞,就冒出了火花。
    外面的声音终于小了下来。我注意到,刘岳厚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正轻轻地打着呼噜。他的女儿刘丽英拎着一个塑料口袋走进来,对我点点头,站在床边看着刘岳厚。
    刘岳厚突然睁开眼睛,非常突兀地问着:“那个打电话给你的人是谁?”
    我们不知道他指的是谁,以为他是在说梦话。刘丽英显然已经被父亲的病拖得筋疲力尽,她不耐烦地问他究竟在说什么。
    刘岳厚的眼神在空中转了一圈,落在我的脸上:“那个女制片人?”
    他指的是罗燕,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老惦记着这事。刘丽英转过身来,看着我。我只好把说过的话,很无趣地再说一遍。我告诉他,多少年以前,罗燕曾是一名女演员,主演过一部叫《女大学生宿合》的电影,后来去了美国,现在肯定是混阔了,想拍摄赛珍珠的一部小说。
    刘岳厚依然满脸困惑:“赛珍珠是谁?”
    4
    从医院出来,我开始一直在想赛珍珠。赛珍珠是谁,很多人都会提这样的问题。如今的中国人,除了写小说的,或者是搞小说研究的,许多人已经不太知道赛珍珠这个名字。就算是知道她的名字,对她的作品和生平也了解甚少。在小病房里,我试图用*简短的语言,向刘岳厚介绍赛珍珠。我觉得自己是说清楚了,可是刘岳厚的眼神变得越来越黯淡,他似乎并不是真的想知道赛珍珠是谁。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并不想弄清楚赛珍珠是谁。
    医生告诉我,刘岳厚*多还能活一个星期。看着我心情沉重的样子,医生劝我想开一些。死亡在这个医院里是例行公事,人总会有一死,因此问题的关键,是活着的人,应该好好地活着。他希望我有可能的话,写写他的病区,写写那些死到临头的病人。由于我已经不是**次来看望刘岳厚,因此这样与医生之间的谈话,显然也不是**次。事实上,这次谈话和以往任何一次谈话都如出一辙。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敷衍。很多人知道我是一个写小说的,常常极度热心地希望我写什么,向我**素材,大家都觉得自己有许多事可以写,可惜他们不是作家。
    回到家里,妻子知道我去了医院,让我赶快洗手,用消毒肥皂洗手。她问我刘岳厚的病情如何,我把医生说过的话如实汇报。吃晚饭时,妻子看我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以为我是在为刘岳厚的事难过,安慰我应该想开一些。她说明天去菜场买些鲫鱼,熬汤给刘岳厚喝。刘岳厚一度是我们家的常客,虽然有时候也烦他,但是他和我们家的关系的确非同一般。
    “死对于他来说,也许是个解脱。”妻子一边安排女儿的功课,一边对正看着报纸的我说。
    我的脑海里在想着赛珍珠。对于自己是否能够胜任改编赛珍珠的小说一事,老实说还没有什么底。对于电影来说,我还是个门外汉。我心不在焉地看着报,看完了报,又看电视,噼里啪啦地胡乱换频道。让我感到惊奇的是,这天晚上的电影频道,恰巧播放《女大学生宿合》。天下竟然真会有这样的巧事。这是一部老掉牙的电影,我之所以能记住,是因为我母亲的干女儿的姨表妹,曾在这部电影里演过一个配角。妻子不明白一向不爱看国产电影的丈夫,为什么突然对这种老片子感起兴趣,她不声不响地站在我旁边,观察着我的表情。
    好长一段时间里,我仍然在想着赛珍珠。我进入不了电视屏幕上已经发展到了一半的剧情,弄不清哪一位是女主角,自然也吃不准哪位是罗燕女士。我**认出来的,是我母亲的干女儿的姨表妹,她戴着一副眼镜,和生活中的本人并不太像。我一边走神,一边看电视的样子大概很滑稽,也有些可疑,结果不得不心虚地向妻子解释,自己今天接到过一个叫罗燕的女士的电话。我本来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妻子,因为和电影界人士打交道,*终结局十有八九不会愉快。我想等事情有了正式眉目以后再说。
    “你已经答应改编了?”妻子认真地问我。
    我说没有,说究竟接不接这个活,得好好地想一想。我并没有在电话里立刻给罗燕女士一个肯定答复。
    “为什么?”妻子是电影迷,她总是希望我能在电影这个行当上插上一脚。
    “电影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我叹了一口气,将电视换了一个频道,笑着说。
    ……
    目录
    走近赛珍珠
    王金发考
    故事:关于教授
    后记
    作者年表
    编辑推荐语
    真的东西的多与少,就像盐与味精一样,决定着小说的风格与特色……在这三部作品中,真实与虚构比例不同,我想看看不同的配方能写出一种什么样的东西来。我也希望读者能从不同的配方中读出不同的味道。
    ——叶兆言

    与描述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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