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 碑 拂去尘土,拂去不死时光的碎影 露出瘦骨,露出半截叹息,半截欢呼 石头的硬度还在,英雄的豪气还在 只是裂痕很多,不知是在修正,还是销毁 谎言模糊,真相浮现 从一个不冷不热的词中,打捞出高山 残缺的部分,隐藏着人道和天道 知晓的人,弃碑而去,空白处布满陷阱 目光,以温柔,或锋利,靠近历史现场 花朵里埋着惊雷,露珠里埋着咆哮之河 流出的眼泪,不往左,也不往右 直直地落入碑底,也许腐烂,也许生根 (原载《民族文学》2018年第7期) 时光背面的秋色 ——走进两弹城 1 落叶,插进大地的锁孔,打开秋色 一座城,隐于时光的背面 进来的足迹要抹去,连同跟随的黑夜 遥望和乡思,必须折叠起来 压在生命的底层,压在孤独的*深处 远离喧闹,头颅伸进骨子里 掏出埋藏着的力量,树枝抓着天空往上爬 2 忘记月亮的圆与缺,枯死的小草 从未泄露季节的秘密,院子里的鸟鸣 离耳朵很近,却常常过期作废 与花开擦肩而过,与暖风擦肩而过 高原的心跳,牵动着大山大河 默默坚守,余生插进空白区��每一块砖 都刻录着传奇,都在张口呐喊 3 难以想象,蚂蚁是如何扛着草木前行 心灯是如何瓦解浓浓的夜色 有形之路,翻不过墙壁,无形之路 穿越崇山峻岭,穿越生与死 民族安危,大于个人的得失和悲喜 揉碎愁绪,揉碎姓和名,在暗处 拓宽时代的边缘,群星在指尖跳动和旋转 4 头顶飞过的大雁,又把人间撕去一块 秋露渐重,压弯虫子的抗争 硬骨上打孔,安置一阵比一阵紧的风声 黑白融为一体,黄绿融为一体 青春作筹码,穿行于成败的迷雾 万里之遥,凝聚于很深的脚印 面孔可以涂改,而灵魂亮泽如初 5 一声巨响,震破困局,东方雄狮的喉咙 不再堵着沉寂,不再堵着蔑视和屈辱 蘑菇云的巨臂,托举着家与国的安宁 来不及收割秋天的颂辞,又得退回 掌声的背后,长卿山、龙门山、剑门山 就像护法神,疾风、暴雨、寒霜、酷暑 难以摧毁阵地,体内热血高歌 6 时光层层覆盖自己,眼前的落叶也一样 几棵大树,已连通天空和大地的心脏 斯人远去,满院的金黄,无法称量 或蕴藏着一枚残阳,或蕴藏着一片海 进来的人填补过去,出去的人填补未来 走出走进的人,填补空空的现在 谁的唇印,留在秋天的额际,红红的 (原载《诗刊》2019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