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1-1.10
1.1四晴
上午九点多起床,洗澡。又是一年。
天天下午出去,和友一起回家。吴斐送胖崽到外婆家,去上班。
整理照片未完。腾出床边被占用的那格书架。那些旧资料,不整理难找,整理起来是个陷阱,一两个月都做不完。于是,留那么多东西干什么呢?
夏雨清要读书的猩猩送我《民国时期总书目》文学部分那套书。成都的季风要送我有童谣、民谣图画的那套好玩书,谢谢他们但还是寄钱吧。不能老打秋风。
今年的**个问题是:是否换关节?
1.2五晴
看书。《老头子汪曾祺》和张爱玲弟弟回忆姐姐《我的姊姊张爱玲》。写得都不错,前一本热烈,后一本凄然。我跟汪老会议上见过一面,那时他已大名鼎鼎,被许多人追围。老头挺可爱。张爱玲今天被那么多人议论,没人真去体会她的心。就像人们见面只说衣裳和气色。
1.3六晴
答《上海星期三》陈军的提问,关于保姆的。提出是否能采访一下保姆,我说就免了。
看书。
答陈军问保姆事情
我回答如下:
问:听说“万科”不久前搞了一场保姆评选*佳雇主的活动,结果您家得票*高。不知您是否知道此事,有何感想?
答:我偶然听说此事,谢谢她们的宽容。我们家对保姆并没什么“先进事迹”,听到这消息,我也有点悲哀,可间接猜想当保姆女性的境遇。由衷感谢她们对我家的帮助。家里我不在或我太太不在都混得下去,保姆不在就乱套了。
问:陈老师,您家*早是什么时候开始雇佣保姆的,先后换过多少保姆?挑选保姆,您们是否有标准?比如是同乡,要会做饭,年长些或年轻读过些书的,会带孩子等等等等?
保姆在您家主要工作是什么?她(她们)是八小时工作制还是吃住在您家?保姆和您们同桌吃饭吗?您会出资让年轻的保姆去读书吗?
答:我们家从女儿出生之后就开始请保姆,已有十余年。换过的保姆很多,大多是她们因各种理由要走。例如有一阿姨和丈夫吵架,出来打工,到我家两三天,自己想通了,说丈夫其实还是不错的。我劝她几句,和丈夫好好过日子,送她回去。换保姆是很麻烦的,能不换尽量不换。
我家请保姆更多是为照顾孩子,所以基本都是住家里的。我家不是大户人家,厨师、收拾家务和领孩子都是一个人。我家没有老人,不打麻将,大人基本不看电视,想必较枯燥,要能坐得住,所以找的保姆都不很年轻。她们没有文化或只有很少的文化。我家和保姆一向同桌吃饭。从我的要求说,*好能做家务,能和孩子玩玩,甚至能帮我做点简单的资料整理,我可为此付高点的工资。但这想法太**了。到我家的保姆,从没有人提出要去读书进修;有人曾提出空余时间外出做钟点,我一般也答应,让她多挣点钱。
她要读书当然很好,但原则上是她自己的事情,有特殊困难我可帮点忙,仅此而已。我不喜欢一弄就弄得亲戚一样,想着有恩于人,到��来大家很累。
问:在和保姆相处的过程中,总会有烦恼、不满意或不称心的事情。比如不会使用家电,不会烧菜,做事马虎,常丢东西,老请假回家……您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在您家工作过的保姆中,有没有给您们留下印象特别深的?
答:我遇见的保姆,主要问题是对城市生活不熟悉不适应,基本没经过培训。例如我家的洗衣机,一通电显示的是洗12分钟,一般衣服用不着那么恶狠狠地洗,有位保姆我教多次,她就是学不会在一个钮上按几下。我只好苦笑一下。我想说的是,这个家毕竟不是她自己的家,别人丢下自己的家自己丈夫孩子来照顾你的家和你的孩子,她们很无奈,这样的关系天然不健康。那些家务,连我们自己都逃避。所以,我一般过得去就不多指摘。有些事情办得实在不好看,比如我还没起床,将客人直接领到我床边,我就告诉她一下。烧饭烧菜关系生活质量,但她们不是专业厨师,没接受过培训,我太太会教她们一点,实在教不会,只要不是过于难吃,一般也就随她去了。我对菜烧得好的阿姨心存感激。保姆一般不会老请假,她如果让东家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势必失去这个工作;东家偏不同意她请假,她也不会安心。如果她在上海有家,每周可回去**多些,我让饭店送外卖;临时有急事跟我说,也都同意离开,过年请假更没理由反对。
另外,我要特别说明一点,我请过的保姆有十多个,短至两三天,长至五六年,从来没发现丢失钱物。她们虽穷了点,但很自爱,其操行比某些官吏好得多。阿姨走时,有人要我查一下她的包,我觉得很好笑,哪能做这样的事情。
问:我周围有不少朋友和同事都请了保姆,每每提及自家保姆,总有这样或那样的烦恼,难得有称心满意的。电视连续剧《田教授家的廿八个保姆》也许有些夸张,可生活里这样的例子还是不少。陈老师,您和家人是如何与保姆相处的?请详细说说好吗?
答:实话实说,我至今没见到非常满意的保姆,可以帮我解决这样那样的问题。烦恼总是有的,我自己的儿女都叫我头疼呢。但将心比心,她们也一定没找到非常满意的雇主。她们没有自己单独的房间,没有上下班时间,没得到较高的报酬和应有的尊重。我想这就是“初级阶段”吧。中国农村有许多劳动力在找雇主,城市的家庭有自己日常的困难,大家算是互相帮助,只能彼此别太挑剔。等到**阶段了,像美国那样,我这样的家庭也是请不起保姆的。
对保姆,真正做到跟家人一样大概是不可能的。彼此只是临时的关系。但尊重别人,说话和气,多商量少命令,不污辱别人的人格,不要为打破碗这类小事生气还是容易做到的。我女儿提一个热水瓶爆裂,被严重烫伤,保姆正在打她的毛线。这毕竟是意外,也没去责备她。一个家庭日常就那些事情,做完之后,她看电视也好,躺一会也好都没关系。保姆干活,我不去看她。我本来是为省事省时间,自己的工作都来不及做,再去看着她,还不如自己来做的。人应该将心比心,我住到别人的家里也会有压抑,成天来的都是我的家人,我的朋友,电话绝大多数找的也都不是她。这样的生活一定非常无趣。
她不忧郁,把活儿做了,把自己安顿好了,就是帮我的忙了。我有时夸夸保姆,吃饭时聊一下天,逢年过节多给点工资,辞工时候送她一点小钱,感谢她对我家的帮助。我妻子有时开车送她去车站。彼此共同生活那么长时间,按古老的说法,算是缘分。
问:保姆偷窃,拐卖孩子,与男主人关系暧昧的事情时有报道。网上甚至出现过“如何防范保姆十大宝典”的帖子。保姆和雇主之间,好像一直是处于一种对立的状态。陈老师,假如您家新来了一位阿姨,您会多留意多观察多长一只眼吗?在处理雇主和保姆的关系问题上?您们有什么经验可以和我们一起分享吗?
答:拐卖孩子就太可恶了,大概是极少的吧。坏人难免心虚,不正常是可看出来的。她们丢下自己的孩子出来打工,是为挣钱养家,会有种种小烦恼,这很正常,否则就不正常。我一般并不特意观察新来的保姆,她做她的,我做我的,监视人家既不人道也是没用的。我这个男主人,不上班,在家和保姆接触的时间*长。一个男人,如果不是自暴自弃,或被太太逼到走投无路,大概不会与保姆发展那种暧昧关系。说得再俗一点,什么事情都有代价,想捡便宜是不可能的,假如彼此真有爱情那自然另当别论--可惜我从未见过。再说,活动在我们身边的并非简·爱那样的姑娘。
我跟保姆并不对立。她为了挣钱,我为了不做家务,这很容易达成一致。我希望她做长一点,她希望不老换东家,这也很一致。
问:*新媒体上有两则关于保姆的报道。一是说上海将出现“跪式”保姆,保姆**次见雇主时,要行下跪礼,以后的动作中,也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保姆身份。据说此项服务在台湾很受欢迎。二是说春节过后,将有十二名外地籍的大学毕业生来沪从事**家政服务。所谓**,就是他(她)们根据所学专业,从事家教、秘书、管家等工作,而非简单的体力劳动。对这两类“保姆”,您觉得有没有市场?您个人能接受“跪式服务”的保姆来您家服务吗?
答:要人家朝自己下跪,真是疯了。
那些**家政当然很好,大概会有市场,但也很有限。问题在于,大多数请保姆的人家,不可能请了**家政,再请做粗活的,再请厨师,再雇司机。我没见过中国的大学生有那么强烈的打工意识,愿一身而兼任。一个家庭日常的主要问题,毕竟不是秘书和家教,那都可以分别解决,不必特意让保姆兼做。至于管家,我们这些家庭都很简单,不是英国**,不必设专职来管。
问:陈老师,我原计划是与您和您的家人面对面作采访,采访您们,也顺便和您家保姆聊聊。这样的采访,见面要比书面可能效果更好些,且所提的问题实在是琐碎得很。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直接采访您,电话也行。冒昧之处,恳请谅解。
答:问题答完了。从理智讲,我不该接受采访。保姆是**能进入别人内室的外人,了解许多隐私,大家尽可能不谈。国外也有《保姆日记》一类书籍。因我太太也是记者,知道采访的不易,再说想为保姆们说几句话,就破例回答于此。
谢谢采访!
1.4日雨
林白原说下午来,打电话不来了。吴洪森和吴俊过来,晚上没饭,叫披萨吃。吴俊的孩子一岁半。请他在《上海五十年批评集》上签名。要是作者们都签名,这书就好看了。
我气管痒着,咳嗽,又要发作了。赶快吃抗生素。我的呼吸道以后也麻烦。
周克希发来一段译文让我看看,称自己“常有使不上劲之感”。我觉得他已很不错了。
1.5一雨
上海辞书社张良一先生快递给我两册《陈村碎语》。出得倒快,多谢了。如不是张先生两年的耐心等待、催促,这书不会出世。但书亦草草,这些闲言碎语拼凑起来总不是办法,应该另写的,至少自己整合一下。委托他人自然不如自己来弄,但我*怕的是太费时间。
下午张献来取笔记本电脑,借去一用,我教他几个*简单的用法。送他一册《碎语》加一本《我们拿爱情没办法》。
备忘:上午到宣传部开会。下午作协专业作家年度汇报。两个会都没去,请病假。
今天感觉十分难受。我以后大概和妈妈一样的病,咳嗽,多痰,嗓子嘶哑。这几天的小便奇怪地鲜红。出血?
吴斐回来,带回五**购的旧书。见书就高兴。读书。
收到余云邮件,要我有文章还是传给她。
1.6二
晚上把那本江青和维特克的书看了。有点变形夸张。
小姐姐的脚崴了,被一条狗吓的。
1.7三晴
今天好一点,少咳几声了。
晚上在天涯回帖,关于超星。这个网站真是岂有此理,未经授权将许多书籍做到网上,网民买他的卡可看。只有中国才有这样的网站吧。
北岛来电话问候。他来不了上海。
天天脸上又过敏了。她的身体令人担心。
和吴斐说起《萌芽》出书事情,吴斐说要和傅星谈谈。对他们的工作感兴趣。说现在只有和小孩子有关的事情才有兴趣。
胖崽要我写首跟骂人有关的诗,从命,如下:
骂人骂人*不好,
你会骂人我也会,
要是大家都骂人,
这个世界太见鬼。
胖崽说了句英语:我的奶奶去天上了。
Mygrandmatosky.
1.8四雨
小姐姐的脚是骨折,被绑了起来,要休息一个月。她辛苦一辈子,骨折才总算休息了。
1.9五雨
上午吴斐和傅星打电话。晚上跟我谈谈。人眼见得一生如日下沉,想要做出点事情。
1.10六雨
下午政协十届二次的预备会。没去。
下午三点张献和O奔来,我还没起床。取买来的有关江青的旧书。他看民国图书总目的戏剧,不断想要能看到剧本就好了。他们父子后天去美国。
给王安忆打电话,说北岛找过她。她刚去过马来西亚。
给史铁生打电话。他说血压也平了,不知是好是坏。他多灾多难。
李劼半夜来电话,要找德培,让张献把他新书带去美国。
晚饭后跟小姐姐打电话,说到过年去哪里。她说大哥那里怕是不行。我说还是上我家吧。跟吴斐商量,她一口同意。
刚才把周克希发我的三段译文看了发回。信里说了一些话:
我看《译文》上谈普鲁斯特,在想一个事情。他写作的原因动力。他为什么在父母身后才开始创作?是因为父母在时的羞涩或不便,还是作为一种纪念?我更多觉得他在回忆中找寻母亲,重温永不可能回复的时光。想用自己的笔留住那些场景和感觉。
失去的并不仅仅是时光,还是跟他共度时光的亲人。偏执地看,以后的时光是没有意义的,除非用来重温过去。他的笔下才那么绵密,一点一滴地珍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