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达君
宾符君今天派人送来一张便条通知我:
“蔡达君君不幸于月前逝世,噩耗传来,伤心曷极!”
达君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朋友,突然听到他死去的消息,使我有无限的悲痛。
我还记得,去年储能中学的另一个同事方君,患结核脑膜炎死去的时候,达君曾写了一篇短文,对一个带了口罩去探方君病的人大加责备,以为这也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虚伪。我问他带口罩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他这样挖苦。达君摸了摸光头。嗫嚅地说:“那个带口罩的就是我自己。”当时我不禁失笑了。他也笑了。达君口拙,意见常常说不清楚,事后我想了想才明白,大概他似乎觉得人间的同情有限,悲哀和痛楚只有当局者才能感觉到,换了另一个人,就不免被自己的利害打算占先,变得漠不相关了。这样真挚的心,在纯洁的眼睛看来尚要受到责备,那么我来纪念达君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和达君**次会见的光景,现在已经模糊了。只记得,大约三年前,也是我到储能中学教书的第二个学期,教员休息室里来了一个不被人注意的青年,年纪介乎教员与学生之间,看上去身体十分结实,穿着一件褪色的蓝布衫,青布鞋,蓬乱的短发竖在头上。他默默地坐在一边,陌生地望着大家谈笑,样子显得非常畏缩、拘谨。上了几天课之后,才从宾符君口里知道,这是新来的事务员,是他从前在麦伦中学教过的学生,新近毕了业,上不起大学,家境又十分困难,所以特地叫来帮忙的。这便是达君。从此达君就在纷扰的教员休息室里,坐在一张书桌的旁边,做着烦琐的事务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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