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犹太信仰
专文:概览犹太人的上帝观
犹太神学以假设上帝的存在作为起点。一般人看重的是对上帝概念的正确掌握,而犹太信仰关切的则是人类如何与上帝建立关系并回应他的话语。
犹太公祷书说:“敬畏上帝是智慧的开端。”对犹太个体和犹太社群来说,宗教肇始于寻索上帝,亦即:与他形成个人、亲密的关系,然后建立犹太民族与上帝之间持续恒久的关系。
犹太信仰的上帝观并没有停滞不前,或已定型,而是从“经文时期”(亦即公元前200年之前《希伯来圣经》形成的时期)直到今天都一直不断地在发展。
这篇专论将概览多位犹太思想家在不同时代里所提出的上帝观。从中可以看到,历史、哲学、政治和社会背景对他们的观点所产生的影响,以及这些犹太神学观其实是在信仰和理性两端之间摆荡。
《希伯来圣经》假设独一上帝的存在,并循序记录上帝与犹太人之间的“信仰之约”的历史。
透过上帝一次又一次主动与直接地传达和启示,他与人类之间的个人化关系得以显明。因着上帝所清楚展现的权能,《希伯来圣经》毫不犹豫地假设,历世历代的犹太人都会透过信心来承认上帝,并接受《希伯来圣经》的下列宣称:(1)人人都能够与上帝建立个人化的关系。(2)上帝和犹太人之间有一个特别的“立约关系”。(3)上帝赐给每个人自由意志,使他们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4)上帝的旨意在他的诫命中清楚显明,因着遵守或违背上帝律法而得的赏罚会在今生就来到。
“拉比时期”(大约介于公元前200年与公元600年之问)的拉比贤哲们运用理性的解释来响应信仰上的挑战。当时的新兴基督教信仰宣称,上帝曾以人的形状样式来到这个世界。为了与之抗衡,拉比贤哲们提出证明上帝存在的论述(“设计论证”:如同一间房屋需要建造者,这个世界也需要一个创造者,也就是上帝),并且以形容人类情感的用词来描述上帝的属性。
为了反驳上帝与人的关系是建立在人的信心之上的说法,拉比们再次确认“律法之约”的无上地位,并将上帝颁赐律法的作为扩大成包含了构成持续启示的《口传律法》在内。
随着人类意识的逐步扩张,并有鉴于以色列地当时被希腊与罗马人辖管的政治现实,拉比贤哲们提出了来生的概念,强调上帝会依据个人在今生的行为,在来世施行赏罚。
在这段“拉比时期”中,有一位住在埃及亚力山卓城的犹太思想家斐罗(Philo,介于公元前20年与公元后50年之间)大量援用希腊哲学家的学说,试图调和犹太信仰与当时盛行的希腊文化。
在借由信心来确认上帝独一性的前提下,斐罗主张,上帝的存在可以从“宇宙的心智”(universal mind)得到证明。就好比人拥有心智,这个宇宙也同样地拥有心智,就是上帝自己。因此,属理性的人要探触上帝的*好方法就是透过理性思维。
在他之后的接下来800年中,有多股纷杂并强烈的潮流冲击影响了犹太信仰,包括传统犹太思想、迅速发展的基督教、新兴的伊斯兰教、希腊思想持续的影响,以及从犹太信仰阵营内窜起的迦来特(Karaites)基本教义派。迦来特派所带来的挑战,就是坚持只有不包括口传律法在内的成文律法才具备拘束力。
撒狄亚院长(Saadya Gaon,公元892—942年;曾住过埃及、以色列、叙利亚、伊拉克和巴比伦)曾是犹太学重镇书拉(Sura)学院的院长。他为了协调上述的许多股潮流,倾力去证明信仰与理性并没有冲突。撒狄亚教导,这个世界固然由独一的上帝所创造,但因着人类语言的限制,我们无法用任何的词汇来形容他。不过,上帝的恩慈却已清楚地彰显在他赐予人类的律法,亦即理法的律法之中。这个律法使人类得以辨别是非,并且人类也不能用善恶的眼光来看待这个律法,而必须单单因着上帝颁赐这项律法的缘故,凭信心来接受它。
耶胡达•哈列维(Yehuda HalJevi,公元1080—1142年,住于西班牙)是犹太哲学家与诗人。他拒绝撒狄亚试图协调理性与信仰的做法,热切地鼓吹传统犹太信仰。他在自己居住的西班牙目睹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为了争夺主权与土地所引发的长期流血冲突,于是写了《库萨里》(Kuzari)一书,宣称犹太信仰是灵性*崇高的宗教。哈列维强调,认识上帝的途径不是透过理性,而是借由心灵的看见,并且上帝与犹太人之间的个人化关系是借由《妥拉》这份爱的礼物建立起来的。他又强调,上帝所赐的以色列地是犹太信仰的精神所系,因此犹太人必须要从寄居的异地迁徙回归到以色列。
摩西•迈摩尼得斯(Moses Maimonides,公元1135—1204年;曾住过西班牙、摩洛哥、以色列和埃及)是唯理主义思想家,也是犹太律法专家与哲学家。他根据希腊哲学家亚理士多德的思想来建立自己的学说。他的神学清楚地指出,当时的犹太人已经完全进入了世界的体系;为了响应那些广为流传的哲学理论,他起来为犹太的信仰提出解释与答辩(有时曲解了犹太信仰)。
迈摩尼得斯以“宇宙辩证法”来证明上帝的存在。简言之,世界上的每一个客体都是被另一个客体所推动,但上帝却是那位“不动的原动者”(unmoved.mover’);是他启动了宇宙一切的运行。他声称,上帝用纯粹的理性创造了宇宙,之后就不再干预宇宙的运行。因此,人间*高的美善乃是竭力去追求**的理智。
卡巴拉主义者(Kabbalists,始于公元13世纪)是反对迈摩尼得斯唯理观的犹太神秘主义者。他发展出一套极度高举灵性的信仰操练法,称上帝为“无限者”(Ein Sof),宣称他是无限和无穷的那位,因此人没办法用有限的心智去认识他。卡巴拉主义教导,人类与上帝由十个“色腓乐”(sefiroL,步骤、领域或流溢)所隔开;人必须透过冥想和祷告,才能步步高升,与上帝建立起亲密的关系。
巴汝赫•斯宾诺沙(Baruch Spinoza,1632一1677,卒于荷兰阿姆斯特丹)是犹太泛神论者。他主张,万物既然皆源于上帝,则上帝、宇宙与大自然就是合一的。
既是合一不分,则上帝就不曾创造宇宙或是建立自然律;应该说,宇宙与自然律就是上帝。
斯宾诺沙质疑《妥拉》是出于天启的说法,并因而连带地质疑妥拉律典的权威性,声称妥拉律典无法超越并取代自然律。他认为,“上帝的旨意”不外就是照着预设来运行的自然万象,因此人类必须接受宇宙的现状。上帝没有位格;他**不会改变已经预设好的自然宇宙的运作,而人类也无法接近他或向他祷告。这种哲学观抵触了所有犹太神学派别所一致看重的自由意志概念。
斯宾诺沙的理论使犹太神学的钟摆荡到另一个前所未见的**。斯宾诺沙也因着他的激进学说被人视为瘟神,*终还被“逐出教门”(excommumcation,一种对人进行公开谴责的罕见做法,在实质上如同让犹太社群与那人断绝关系)。这证明了犹太人虽然愿意包容不同的观点,但某些论点仍可能会逾越犹太信仰能够容忍的极限。
哈西典运动(The Chasidim,兴起于18世纪)由以色列.班以利艾萨克(Israel ben Eliezer)所倡导;他是一位神秘派的教师,人称“美名先生”(BaaI Shem Tov)。哈西典运动完全推翻史宾诺沙的学说,重新恢复卡巴拉主义强调灵性与神秘的传统,并在冥思默想之外,加上热切欢愉的祷告,作为通往上帝的途径。
现代时期发生了许多事件,对犹太教的上帝观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譬如:强调科学研究的“犹太启蒙运动”(the Haskalah),为犹太人带来了政治与行动自由的“大解禁” (the Emancipation),足以带来全面性毁灭的国际战事。创造力十足的美国犹太社群蓬勃地发展,犹太大屠杀的摧残,锡安主义的兴起与拓展,现代以色列国的建立,科学和科技的突飞猛进,以及*近对地球生态保护的深度关切。
改革派犹太教(Reform Judaism,兴起于19世纪中叶)根据当代的学术研究,挑战《妥拉》出于天启的概念。该派认为,《妥拉》的道德律具有拘束力,但礼仪律却没有。
马丁•布伯(Martin Buber,1878—1965。曾住过维也纳、德国柏林、法兰克福,以及耶路撒冷)是伟大的犹太思想家。他在经历犹太大屠杀之后所作的教导,得到基督徒与犹太人普遍的肯定。他寻求上帝的路径不是借由宗教或派别,而是透过深刻的灵性之旅。他称上帝是“永恒的你”——他的永恒存在无法被证明、定义或描述,但是借由真诚、亲密的互动关系,我们可以遇见上帝。对布伯来说,上帝是永远可以让人去经历的,而启示也是持续不断的。
末底改•卡普兰(Mordecai Kaplan,1881—1983。曾住过立陶宛、纽约市及耶路撒冷)开创了重建主义运动 Reconstructionist movement),他的思想反映了理性时代的理性主义。这种运动的核心思想是,犹太信仰是一种“不断演化的宗教文明”,使犹太人得以透过道德、文化及宗教来表现这种信仰。他辩称,犹太信仰并非一种个人或整个**与上帝之间所建立的关系,而是一种犹太人的整体意识,这个意识让犹太文明显得**出众。卡普兰是个“自然主义者”,拒绝一位超自然上帝的存在,认为上帝只不过是一种大能或过程,这种大能或过程是那些让生命产生意义或价值的所有力量的总合。因此,信仰上帝其实就是相信那个激发人类自我“拯救”,并实践*高理想的事实。
亚伯拉罕.约书亚•赫舍尔(Abraham Joshua Heschel,1907—1972。曾住过波兰华沙、德国柏林、美国辛辛那提及纽约)逃过犹太大屠杀的浩劫,继而成为当代**的犹太学者、教师与政治运动者。他认为“对人来说,上帝的存在除非是至关紧要的,否则就全然不重要”。海绍尔的思想带有在他之前的卡拉巴主义与哈西典运动的色彩,为这个理性至上的时代重新播下信心的种子。他教导,每个人可以借由沉思默想以及喜乐洋溢的祷告,与上帝建立起亲密的个人关系。他主张,人人可以在这个充满问题的世界里实践上帝的道德诫命,让世界变得更好、更公义、更**,也借此彰显上帝的存在。
时下潮流呈现十分多元的犹太信仰风貌,举凡历史上曾出现过,在神学光谱上立场互异的各种犹太上帝观,都几乎一起出笼。
有些犹太人继续透过信心来肯定上帝的存在。
有些犹太人透过理智与思维来寻找上帝。
有些犹太人宣称,理智与思维使他们拒绝或否认上帝。
有些人说自己是“无神论者”,否认上帝的存在。
有些科学家宣称,没有任何实证经验可以证明上帝的存在。
有些人说自己是“不可知论者”,等待有人来证明上帝的存在。
有些人宣称上帝已死,因为上帝对人类的苦难保持缄默,因此他已经无足轻重。
有些人是“人文主义者”,他们宣称“上帝”这个概念只不过是人类*高价值的一种表征,并且把犹太信仰视为一种“族群意识”,至于它的礼仪与庆典则只是象征犹太人共同历史与合一精神的自然表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