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脸谱
在镜头面前/周云龙
*初感受“镜头意识”,是作为会议的出席对象。时间到了,人也差不多到齐了,主持会议者却临时宣布:“等电视台的记者到了,咱们就正式开会!”
当时有些恼火:电视台的记者为何老是慢吞吞?转念又想:开会,难道只是为了摄像?
某些领导的“镜头意识”无疑是*强的了。但不知什么时候,这镜头意识也“传染”给了一些家长。幼儿园里“六一”联欢,记者应邀采访。甲家长要求记者给儿子拍个镜头,乙家长又拉去给女儿来个特写……幼儿园的新闻不过是发个简讯,画面只能一掠而过,而一些小孩子,据说因未能在电视上露脸竟“抱憾终日”。
大学生的“镜头意识”就更强烈了。时下,高校的校园文化及社会实践活动高潮迭起,而主办者常常把邀请媒体采访当成“头版头条”。作为电视台的记者,有时感觉他们搞活动的**目的就是为了上电视。这种“镜头意识”、“造势心理”,一旦带入社会,又将会有多少形式主义、花架子招摇过市?
*近一次感受“镜头意识”是在一个夏令营里,有两名美国女孩,一个7岁,一个11岁,开营**天,两张“洋脸”自然更为引人注目,记者纷纷将镜头对准她们。���久,7岁的孩子开始抹眼泪,11岁的孩子则低着头不说话。
老记不解,询问她们的中文教师,才知道孩子不是因为“想家”,而是“在我们美国,被人拍摄是要征得本人同意的”。记者们只好忍痛割爱。在此同时,中国的孩子却竭尽“挑逗”之能事,一会儿在镜头面前做鬼脸,一会儿与采访对象抢镜头,一会儿还大人似的与记者套近乎:“叔叔,我早就盼着上电视了!”“叔叔,你们做节目时,可要把我的形象‘剪’上去呀!”“叔叔,你们节目什么时候播呀?”一个年龄稍大的女孩子见记者拿话筒采访别人,不禁在背后嘟囔起来:“你们为什么不采访我?”我转身问她参加夏令营的感受,面对摄像机,那孩子一口大人腔。我便试探着问:“这是你的心里话吗?要说实话。”孩子毕竟是孩子,立即从实说出一段自己的真实想法。不过,实话实说之前,她却要求我们不得拍摄,咱们的孩子就是成熟,懂得什么场合说什么话!
在镜头面前,人的言行有时是虚假的,其实,那正是另一种真实。
虚荣是海,诚实可嘉/徐少燕
文章从镜头说到人的虚荣心,然后又言及形式主义,*后涉及诚信,这一篇短短的不足千字的杂文,却有如此大的包容量,实在令人回味无穷。
从文章中看出,孩子们为了上镜头,可以竭尽“挑逗”之能事,可以与采访对象抢镜头,也学会了与摄像者套近乎,甚至还对记者抱怨“你们为什么不采访我”?中国孩子都争着要上镜头,中国孩子也知道在镜头前应该讲什么。中国孩子一口大人腔,懂得什么场合说什么话,这种真实真是让人害怕。孩子就应该说孩子的话,孩子没有童真,那么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思?孩子失去童真,正是成人的庸俗与虚伪的彰显。有一个时期,中小学曾要求孩子们去评《水浒传》、批宋江,孩子们对《水浒传》与宋江都不知为何物,却要他们像大人那样去批这批那,这不是荒谬可笑吗?在成人的“教育”下,现在的孩子是太成熟了,成熟到足可以像一个大人一样溜须拍马、乱吹牛皮,甚至恬不知耻!
此文的深刻意义还在于,在镜头面前,人的言行固然有时是虚假的,但是,从其涉及的对象看,更令人震惊,小至幼儿园的孩子,大至大学生、家长及某些领导……各行各业、各种层次、各个年龄阶段,无不如此。这些是否可看成是作者在做着令人心痛的暗示?与这情形相反的是两个显得很“傻帽儿”的美国小女孩,在考虑着什么“征得本人同意”。在镜头面前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是东西文化不同造成的呢,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值得深究。
“在镜头面前,人的言行有时是虚假的,其实,那正是另一种真实。”作者确有真知灼见,虚假的背后却隐藏着另一种真实,反映社会上存在着弄虚作假、表里不一、华而不实,喜欢搞形式主义和花架子等不良风气。
杂文作为一种形象化的议论文,说理辩证全面且深刻透彻,往往有着四两拨千斤的神奇力量。这些要义,作者隐含在字里行间,要仔细欣赏,才能赏出真味来。
摆谱的观念与现实/鄢烈山
曾任外经贸部副部长的龙永图先生曾对记者说,他*讨厌讲排场(即俗话讲的“摆谱”)。见多识广的他,举了两个例子。一个是出国时在机场忽见候机室热闹非凡,原来是县委书记要出国考察,数十号人来送行,围着他点头哈腰。另一个是在意大利出席国际会议,地点是一个小镇的小酒窖里,没有领导席没有嘉宾席,有个老太太独自进来坐在他身边,与他寒暄良久,会后问人才知这老太太是荷兰女王!
两个人的做派是如此不同。一般说来,有现代意识的人会更尊敬“把自己混同于普通老百姓”的女王,而从内心深处鄙视那位县委书记。前者称王称尊地位**却那么低调,只有在出席象征性仪式时出于不得已才摆摆谱。而后者名为人民公仆,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却似中世纪的小国之君,在众人围着转中得到精神满足,其观念的陈腐不言而喻。
这里面当然有观念问题。有些人别看他西装革履满口平等民主先进文化,脑袋里其实还是“人上人”那一套陈货。韩愈在《送李愿归盘谷序》里,借李愿之口对所谓“大丈夫”之志有一段精彩的描述:“其在外,则树旗旄(mao),罗弓矢,武夫前呵,从者塞途,供给之人,各执其物,夹道而疾驰。喜有赏,怒有刑。才俊满前,道古今而誉盛德,入耳而不烦。曲眉丰颊,清声而便体,秀外而慧中,飘轻裾,翳(yi)长袖,粉白而黛绿者,列屋而闲居,妒宠而负恃,争妍而取怜……”这样的“理想”难道不是当今许多贪官污吏梦寐以求的吗?
当然,人是会变的。有些人起初本是有崇高理想有济世抱负的,但日渐被权势所腐蚀,慢慢就习惯于高人一等的享受了。这是人的本性使然。诚如陈毅元帅所言:岂不爱拥戴?颂歌盈耳**乐。岂不爱粉黛?爱河饮尽犹饥渴。当官的喜欢警车开道,一路红灯。可谁愿意堵在路上?凭记者证在不少地方的风景区不用购门票,我也不愿掏钱。有朋友开特权车带我出行,我也乐意畅通无阻。
更重要的是,在有些地方有些时候,你不摆谱还不行。中国古话叫“不威不重”,现代语叫“距离产生威严”。近读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莫理循的传记(莫理循就是电视连续剧《走向共和》里那个英国《泰晤士报》记者、民国政府政治顾问),写道:此人初到中国时,一句汉语不会,却只身到云南等地去游历,只带挑夫不带翻译,找不到传教士接待的地方,全靠摆谱(以高人一等的洋人自居),才受到各地官绅的以礼相待。他若老老实实践行他的平等观,估计早有人把他收拾了。如今,像我这样无官无职无谱可摆,坐公交班车回老家的人,在乡亲们眼中就等于没有出息老不“进步”。
有时候甚至是逼良为娼。《中国青年报》不久前发表过一篇小科员摆谱的自述。他在县政府做秘书,做农民的哥哥被乡干部欺负了,本想循合法渠道讨回公道,可是一再受挫。他不得不狐假虎威摆出县领导秘书的威风给乡领导打电话威胁对方,问题当然很快就解决了。
那么,摆谱究竟是观念问题,还是现实问题呢?都是。不平等的现实、腐败的政风会影响社会观念和民风。反过来,畸形的观念又加剧了不合理的现实,交互作用。但说到底,还是“形势比人强”。毕竟数十年来,我们一直在讲平等、民主、为人民服务,这些普世价值观念已相当地深入人心。现在更重要的是要循名责实,监督人民“公仆”们带头这样去做。
摆谱,成了社会的助推器/周鹏
摆谱,社会一大“亮点”,一大“特色”。它已蔓延至社会各个角落,上至高官,下至村居委会干部,乃至学生。为何他们喜欢摆谱呢?他们在众星拱月中能得到精神的满足,这样不仅可以使他们脸上有光,还可以光宗耀祖。何“乐”而不为不呢?那么,摆谱究竟是观念问题,还是现实问题呢?本文给了我们很好的思考,并揭示了答案:是观念问题也是现实问题。“不平等的现实、腐败的政风会影响社会观念和民风。反过来,畸形的观念又加剧了不合理的现实,交互作用。”
本文夹叙夹议,开篇以“县委书记出国考察,数十号人来送行,围着他点头哈腰”与“荷兰女王在小镇的小酒窖里的寒暄”形成强烈反差,一针见血,说明我国官员摆谱作风如出一辙,这是摆谱的现实问题。同样,也存在有观念问题,作者引用韩愈《送李愿归盘谷序》的描述,更是进一步讽刺了官员梦寐以求的“理想”。本文说理力度强,有例子佐证,从县委书记的出国,到“有些地方有些时候,你不摆谱还不行”、“有时候甚至是逼良为娼”的描写,步步为营,辛辣地指出摆谱的“重要性”。
难道我们生存的环境到了“你不摆谱还不行”的地步吗?马克思曾说过:恶,成了历史发展的杠杆。若让摆谱成为社会的推动器,不知我们感到的是希望还是悲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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