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赵树理
鲁迅之后,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有不少描写乡土的作家,单上世纪30年代,就能举出叶紫、沙汀、艾芜、吴组缃、蒋牧良、魏金枝、王统照、萧红。乡村农民历经八十年直到今天,可以说从未离开过中国作家的视线,虽然出发不一,角度各异,然而经久不衰,生生不息,中国文学对农民命运的关注程度可说世界上任一民族的文学莫能比拟。对于二十世纪,理论界喜说两个传统,一个是借西学而来的现代知识分子写作,一个是中国民间话本章回小说而来的民族本土写作。这样简单的分法条理清晰同时也掩蔽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传统,而且仔细想来的话文学大家几乎无人只皈依于一个传统进行写作,他们在多个大大小小的传统间跳跑穿行,不拘泥过往,每每还创新传统,譬如鲁迅,他的身上其实就留有许多线头,可以抽出不止上面提到的两种,而现代/本土的概念在他身上也是模糊的,是氤氲一团的。所以有魏连殳,也同时有阿Q。
说到阿Q,便不能回避赵树理。
赵树理是我以为鲁迅之后*能够深切体察农民了解农民的现代作家。史论对于赵树理的定评已经不少,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文学史的更新,慢慢地,赵树理在人们心目中被定型为一个一定时期(解放区文学)一个传统(民间本土创作)一成之规(写翻身农民)的“板话作家”。他的启示也多局促于这样一个范围,他的口头性文体,他的评书式写作方法,他的大白话,这种对“五四”新文学西式语言欧化句式的颠覆并另辟蹊径,被认为是大众化通俗化的,其鲜明短促的语言光芒同时也遮盖住他的另一锋芒,他从鲁迅身上抽出的线头,对农民不仅政治、经济、制度,而且文化、习惯、风俗,更有心理、灵魂、精神的关注。在*基层*前沿的反封建上,他接过了鲁迅的笔,在二诸葛、福贵身上续写阿Q,以小二黑、李有才越出阿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