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罗盘的标志
那天早晨早些时候,佩特拉·克罗诺斯就被金属的滴答滴答声吵醒了。你可能想象这是钟,但它不是。它不能鸣响报时,也没有分针和秒针。但它还是有八条腿,还有个类似脸的东西,很小的脸,上面有两只眼睛,还有一闪一闪的绿色斑点。阿斯特罗菲尔,佩特拉的锡制蜘蛛,在她床边的床头柜周围跳来跳去,叫着:“醒醒!醒醒,你这只懒猴!洞穴里的蝙蝠!地下的松鼠!”一边叫,发光的身体一边还颤动不已。
佩特拉擦着眼角的眼屎。“就算你昨晚熬夜了,读了本关于所有的冬眠动物的书,那也没有必要炫耀吧。”
阿斯特罗菲尔把两条前腿交叉着,十足的老师样。“事实上,懒猴是不冬眠的。它们只是很懒很懒。”
“嗯。”虽然早晨的太阳已经使房间里变温暖了,佩特拉仍然紧紧裹在亚麻布床单里面。“我敢打赌,它们也很笨。”
“哦,是的。”
“是那种连一点暗示都不懂的动物。”佩特拉说。她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哦……”阿斯特罗菲尔放开了原先交叉着的双腿。
“还有一种很少见的懒猴,安哥拉斑点懒猴,这种懒猴反应很快。”
佩特拉躺着一动不动。
“而且思想也很活跃。”
床上还是没有反应。
“对朋友的一再请求,还很容易被感动。”阿斯特罗菲尔又加了一句。
佩特拉翻了个身,背对着阿斯特罗菲尔。
“安哥拉斑点懒猴也很谨慎,特别是在早晨醒来发现自己的整张脸被黏乎乎的金属蜘蛛网布满的时候。”
“可怕的命运。”佩特拉说。她掀开被单,溜下床来。母鸡的叫声从那扇高高的窗户传进来。一大早,肯定有只公鸡打过鸣,但并没有打断佩特拉安稳的睡眠。她把乱糟糟的头发往后推。迪塔,她的已经成年的表姐,一再希望她能把头发编成辫子,这样看上去会整齐些,可她很固执,一直拒绝这么做。佩特拉的眼睛是灰色的——或者,更确切地说,是银色的,就像每只眼睛都是用液态的金属造出来似的,圆圆的,很亮,眼珠则是黑色的。看上去很像她爸爸的眼睛。总的来说,她长得很像他。这经常使她很高兴。
她向一个架子走去,架子沿墙放着,在房间的一角和一个长方形的凸出部之间。那凸出部是从下面厨房的火炉处伸出的烟道。粗糙的木头架子上散乱地摆着些瓶子、厚厚的纸、几支用坏的鹅毛笔,还有一个小盒子。盒子很光滑,七叶树的形状,棕色的。盒子是木制的,有个连着的盖子。佩特拉取下盒子,拿出一个瓶子。
阿斯特罗菲尔把一条发光的蛛丝射向房间对过,黏到架子旁边的墙壁上。他沿着蛛丝一荡,就把自己荡过好几英尺,停在架子边上。
佩特拉打开瓶盖,把七叶树形状的盒子打开,里面有一个微型汤匙,她在里面倒上稠稠的绿色菜油。阿斯特罗菲尔吮吸着汤匙里的东西,发出愉快的声音。吃完油后,他的眼睛颜色更深了,而且有了光泽。
“哎。”佩特拉说着,把瓶盖塞好,“如果你饿了,其他的动物也肯定饿了。”
阿斯特罗菲尔很快爬上她的手臂,用脚抓住她的肩膀,脚力透过了她薄薄的夏天穿的睡袍。
“哦!”
要是她曾指望阿斯特罗菲尔会向她道歉,那他根本不干。
“顺便说一下,”他说,“昨晚我并没有看书。”
“哦?”佩特拉走出卧室,随手关上门。她跳着下了楼梯,其实根本没必要费那么大的劲。蜘蛛跳上跳下的。他们到了二楼。楼下传来连续不断的叮当声。“那你为什么突然知道这么多动物学的东西?”
“我在读蜉蝣类动物的东西。”他说,手指了指她爸爸书房架子上的那些薄薄的小册子。“你知道我只翻得动书里的书页,但翻不动那些厚重的皮面装订书。如果书本来没有翻开,我自己是没办法翻的。”
佩特拉快步跑过楼梯转角,开始跳下下一段楼梯。阿斯特罗菲尔更紧地抓着她。叮当声更响了。
阿斯特罗菲尔说:“如果没有人记得把那些美丽的大书留着给一只可怜的失眠蜘蛛看的话,那只可怜的失眠蜘蛛除了去翻看写得糟透了的蜉蝣类动物的册子,他还能干什么呢?”
“那你为什么读有关懒猴和松鼠的书呢?”
阿斯特罗菲尔顿了顿。“我想了解像我一样的生物。但蜉蝣类动物的书里没有讲蜘蛛的内容。”
佩特拉停了下来。她开始用正常的步子走下楼梯。“对不起,阿斯特罗。”她说。她真是在道歉,因为真的是没有这样的书,可以告诉他关于像他一样的生物的情况。在造阿斯特罗菲尔时,她爸爸曾参考过介绍蜘蛛纲动物的动物学指南。但即使这本指南也没有这方面的内容。“我以后睡觉之前记得留本书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