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秀树忍不住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她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向狗冲去,又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狗在眼前消失了,并且,这一镜头反复地在她眼前回放。有人笑了起来,是小胡子,“女人胆子就是小。”张小红白他一眼:“就你胆大?”小胡子顾不上和她贫嘴,仍沉浸在刚才吉普车的那一颠带给他的兴奋中。他两眼发亮,手不住地摩挲着自己的瘦膝盖,在他回头向后面又张望了一眼后,猛地一拍大腿,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刚才应该拉上那只狗——多肥的狗啊,够我们饱餐一顿的!”墨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早说!”
明晃晃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得秀树睁不开眼,她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上,不知道是心还是胃在搅着疼。这时,她感觉一只手放在自己背上,轻轻地安抚般地拍打着。开始她还以为是张小红,可是当她抬起头,只见一只毛茸茸、满是刺青的胳膊从她旁边的位子上斜伸过来,胳膊的主人嘴角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正望着她。“别怕!没事了……”她不禁���身一哆嗦,又一次失声惊叫起来。这一回.笑的可不止小胡子一个人了。
这车上再不能待了,秀树想,无论如何她得离开。
车子驶进沿路一个村庄,在路边一个树荫下慢慢地停下来,熄了火。
小胡子找到一把刀子,在地上铺好的一张报纸上,三下两下就把一只西瓜切了。西瓜很沙,很甜,黑子红瓤,比小胡子偷的那只好多了。不远处,正好有一个西瓜摊,摊主手起刀落,正熟练地一刀一刀地切着西瓜。小胡子说:“别人看了,还以为我们是在他这儿买的瓜呢。”墨镜得意地笑了,把眼镜推到脑门儿上,对着手里的瓜“吭哧”就是一口。张小红身子前倾,小口小口地嘬着西瓜,小心着不让汁水溅到自己衣服上。
秀树没有吃。她没法让自己去吃偷来的瓜。母亲常说,偷来的东西吃进肚里肠子会烂的。她对此深信不疑。她没下车,隔着车窗望着外面。白亮亮的阳光透过树隙洒落下来,这里那里地闪着点点微光,几株扶桑在路边灰头土脸地开着,一只土狗欠起身子警惕地望着他们。随着一声清亮的汽车喇叭声,秀树看到一辆公交车摇摇晃晃地朝这边驶过来,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下了,她一眼就看到了车前挡风玻璃上那块用醒目的红字写的牌子:铺前一省城。她远远地看着那辆车,感觉“铺前”两个字真是亲切。她想,她本应该坐这辆车去省城的,可是竟然跟着张小红搭上了两个陌生人的车。她真后悔,如果让母亲知道,不会有她的好果子吃的。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母亲不让她和张小红玩。她们的确不是一路人。
“也许,我应该换乘这辆车去省城。”这个念头一涌上来,就让她着实吃了一惊。可是,已经晚了,她眼见着那辆公交车的车门在*后一个乘客的身后缓缓合上,然后向前驶去,很快就消失在前方转弯处。她心里很懊恼,直怪自己太迟钝,没有早点儿想到这里。
吃完西瓜,吉普车继续向前开,出了村庄,驶上了一条宽敞、平坦两旁开满绚烂的木棉花的大路。车子开得飞快,仿佛行驶在满是云霞的天上。张小红把手伸出窗外,像是要触摸周围流淌的空气,嘴里不住地赞叹着:“太美了,真是太美了!”
小胡子斜觑着她,说:“这算什么,我知道有个地方,比这里要美上一千倍。”
“在哪儿?”
“省城过去一点儿。在海边。”
“真的?”张小红露出一脸天真的神往,“我还没见过大海呢。”
“听说那里是人间的仙境。有好多人去了就不想走了,留了下来。”小胡子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看着张小红,“想不想去?”
“可是,我们还要去省城……”张小红为难地说。P64-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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