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似道,字师宪。由于其姐为理宗皇帝后宫的贵妃,因此,年纪轻轻就已经飞黄腾达。四十七岁之时,因阻止忽必烈率领的蒙古军南下,而建立功绩,一举跃升为左丞相。之后,又被赐予太师称号,封魏国公,从此权倾朝野,掌握着凌驾豪门及官宦的独裁势力。他确实拥有这方面的才干。尤其在财政的重建以及肃正腐败官吏方面更是不容小觑。论才干和成绩,他对自己都抱持着极大的自信。照理说,应该不可能有人出来弹劾他才对。
然而,他就是遭到了弹劾,被处以流放之刑,并且来到了这远离杭州临安府的边陲之地。漳州,隶属福建省,距离九龙水河口相当近。这是距离杭州临安府约一千五百里(宋代一里约为五五三公尺)的一个南方小城市。在来到此地的途中,贾似道每行一里都会受到民众辱骂,而且还被投石攻击。“全是一群不知如何对待真正伟人的愚民们,等我复权之后,一定让你们罪有应得受到报复。到时候叫你们悔不当初。”
当他独自穿过回廊,走进既不宽敞又不美观的内院时,忽然传来一名年轻女子的叫声。声音全然不见娇媚,充满了恐惧和不安。贾似道一看,发现他从临安府所带的一个���叫玉英的侍妾,正跌跌撞撞地向他跑来。
“发生什么事了?玉英。”
这名侍妾一来到贾似道跟前,就立刻跪倒在地。由于呼吸紊乱,当下无法开口说话,便伸出右手一指。贾似道朝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一个人。那是一名倔强的年轻男人,他回视贾似道的双眼充满了敌意。此人正是押解役差头领郑虎臣。据说他原本是某地方的县尉,自愿前来参与押解贾似道的任务。若是不久前的贾似道,肯定完全不理会这种身份卑微的男人。这个男人不敬地杵立在贾似道面前,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开始说话:
“到此为止,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移动了。我就依朝廷全体的意见,在此地取走你的性命。”
贾似道瞬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但随即大声叱喝道:
“无礼狂徒,我乃大宋的丞相!”
“现在只不过是个流放的犯人罢了!”
敌意从郑虎臣的双眼中倾泻而出,仿佛浪潮般地扑向了贾似道。
“有功之时你已被封为丞相,有罪之时将你废了也是理所当然。”
“罪?我何罪之有!”
贾似道大声地驳斥了回去。郑虎臣仿佛受到惊吓般地再次盯着他的脸。当然不是被他的大音量所吓倒,而是想再次确认贾似道是否真的对于自己的罪孽和责任完完全全没有自觉。
贾似道失去弹性的脸颊开始褪去了红润的颜色。他一定要驳倒这个对于自己才干和功绩一无所知的男子。他**要叫对方知道,自己的政策是多么正确,失去了自己,对**而言是多么大的一个损失。就在他思考的当下……
“你坑害了我的父亲。”
郑虎臣的声音击中了贾似道。这句话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贾似道发出低吟。到目前为止,他坑害了多少的政敌,一路上铲除异己陷人入罪,这些他全都心知肚明。而对这夹带私怨的指责,任何的托辞都已毫无用处。
“我看你自行了断好了。还是要我帮你准备毒酒?”
仍然维持着一贯的傲慢姿态,贾似道予以回绝。
“太皇饶我不死,有圣旨为凭,所以我不用死。”
因为他曾经有功于朝廷,所以罪不致死,这的确是事实。
“贾似道误国之罪虽然属实,但历经三代天子辅佐朝政有功,足可抵其一命。”
在如此的圣意判决之下,贾似道于是被处以流放之刑。
凝视着贾似道的脸,郑虎臣明白再继续对话下去已毫无意义。
郑虎臣不发一语地从怀中取出一条绳索。那是一条以水牛皮所鞣制而成的巨大绳索。
郑虎臣左手抓着绳索,朝贾似道步步逼近。贾似道苍老的脸上布满了恐惧之色,尖声怪叫着打算逃离现场。郑虎臣一手抓住了老人的衣襟。贾似道不断地挥动着双臂。在头部的激烈摆动之下,乌纱帽飞了出去,灰白色的头发因而披散下来。
这名失势的老权势者,就这么尖声怪叫、披头散发地被拖进了这栋屋子的阴暗角落中。仍然跪坐在地上的侍妾玉英,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事情的经过。那个角落应该是茅房的位置所在吧,玉英恍神地想着。茅房经常沦为暗杀之地,这样的说法仿佛曾经听人说过,然而却又回想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的怪叫终于停止,一阵风夹带着残暑的热气而来,但是玉英却反而觉得浑身颤抖。脚步声再度出现,接着便停在玉英的面前。
“奸臣已经诛灭了。”
“从今以后你们想上哪里都行。不过,向南走的话应该会比较好吧!我想北方在一时之间还不至于平静下来。”
郑虎臣说完之后转身离去,留下玉英傻傻地目送着他宽大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