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女生*先唱起了《蝶恋花》。于是十几位女生跟着唱了起来。于是全体女生跟着唱了起来。于是不分男女每一个人都跟着唱了起来。直唱得悲风漫卷,高天惊闻。正是近泪无干土,低空有断云,泣尽继以血,心摧两相吟。当众多的人动了真情,追悼是一件连死神也会为之肃然的事。一小时前,也许有些人还只是叹息。甚至有些人的的确确对死者之死不以为然。悲伤不过是某几个人对另几个人的友谊的证明。追悼仿佛更是活着的人应尽的义务。而当哀乐响过之后,而当人们情不自禁地一片片跪倒之后,而当悲悲切切凄凄惨惨戚戚的歌声唱起来后,死似乎更是活着的人的一种现实的体验了。生和死似乎不再是两件根本不同的事,而是同一件事的两种说法了。这使虔诚的人更加虔诚。使并不怎么虔诚的人感到罪过,也变得虔诚起来。这种虔诚乃是人类*为特殊的虔诚。虔诚到一切歌此刻都可以当挽歌唱。就是唱进行曲也会唱出几分哀乐的旋律。人在追悼人时所达到的虔诚,肯定的高于人对人产生崇拜时内心里产生的那种虔诚。相比之下,前者即使超乎寻常也被视为正常,而后者则即使正常也会显得做作。
没有主持人。没有按部就班的仪式。所谓过程,像空气的流动一样自然。自然得根本无须谁来主持。但却正因为如此,便没有谁来宣布它的结束。人们虽一片片站起了,而不离开。仿佛都在期待着什么,都觉得总之不该就这么散了,都认为有谁应该把握住气氛和虔诚,使他���的心灵得以更长久些地集体地囿于这一时刻……
你赶走!&"许雁南有些愠怒地说。见婉儿神色顿时黯然,苦笑了一下又说,&"我叹气,是因为我忽然好想我爸爸妈妈。这种时候,一个女孩儿家要是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该多好啊……&"
许多时候,众多的人被某种互相影响的心情所驱使而做的事,大抵很难停止在*初的愿望。好比众多的厨子一起做一道菜,结果做出来的肯定和他们原先各自想要做的不是一道菜。甚至完全两样。这众多的人是工人也罢,农民也罢,市民也罢,大学生也罢,或者他们混杂在一起也罢。此种情况之下,理性往往受到嘲笑和轻蔑。而激情和冲动成为*具权威性*具崇高性*具凝聚力和感召力的精神号角。这种情况之下人人都有机会有可能像三军统帅一样一呼百应千应。因而这样的时刻对于年轻的心是近乎神圣的时刻。那种种激情和冲动激荡起的旋涡,似乎是异常辉煌的,魅力无穷的,被吸住了就只有沉底。
追悼会之前发生了一场规模不大不小的&"战斗&"——一些&"麻派&"和&"托派&"占据了广播室,并且继续通过大喇叭集体唱那首《献给诃德诺夫同志们之歌》。他们认为他们的尊严受到了攻击,要挽回人格损失。要&"诃德诺夫同志&"们替他们恢复名誉。其实是要争回感到失去很多却未见得失去多少的面子。然而适得其反。不但使他们一向的老冤家对头&"诃德诺夫同志&"们有了进一步声讨他们的充分理由,而且使一切只不过想怀着虔诚参加对死者的追悼的学生怒不可遏了。包括像许雁南这样的不曾是&"麻派&"也不打算做&"托派&"也不是&"诃德诺夫同志&"们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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