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归来
茫茫宇宙,不乏和地球相似的“国度”。孔子从地球上消失后,周游列球,先后到了仙女座的壁宿、大熊座的玉衡、狮子座的轩辕、室女座的角宿、半人马座的南门、三角座的M33、猎犬座的M51,以及天狼、织女、土司空、参宿、孔雀、火星等有人烟的球度,推销以“仁德”治国的主义。无奈这些星球奉行的都是“人之初、性本恶”哲学,只懂得“以法治球”,无论球王还是球民都不相信依靠空洞的大道理能把**治理好。
孔子在天上,一如当年在地球上周游列国一样,到处碰壁,那些外星人都把他的一通说教看成是“胡言乱语,一相情愿”,更有人讥笑他“白痴”。这让孔子不得不反思自己的理论是不是真的管用。思考的结果是,孔子决定回到地球待着去。
天上才一日,世上已千年。孔子回到地球的时候,已是人间两千年以后的事了。尽管在地球人看来,孔子离开了很长时间,已是地地道道的古人,但他本身感觉,也就是两天的时光,所以人们再见到他时还是七十三岁离开时的样子,只是今人多不认识而已。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在天上行走的这段时间,受到宇宙射线的辐射,身体的衰老基因发生了逆转突变,回到世上后,竟**年轻似**。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这种变化,到东山上伸伸腿,俨然盛年,鲁国在他眼里更小了,准备过些日子再爬爬泰山。
另一个大变化是,孔子虽然在外星球传经布道受阻,但他是一个十分好学的人,仅两天多的时间,就学到了不少神通,不知不觉中有了孙悟空般的本事。只见他站在东山上手臂一挥,先前随他作古的一帮弟子全部活了回来,颜回、子贡、樊迟、冉有、公西华、曾点、子夏、司马牛、子路、子游、季路等齐齐站于面前。与此同时,凡是他认为在历史上有点作为的文人像张衡、贾思勰、陶渊明、李白、杜甫、苏东坡、陆游、辛弃疾、李清照等也都经他点化,死而复生,说要让他们为冲刺诺贝尔文学奖作点贡献。
才女李清照提议:“宋朝的程颢、程颐、朱熹,在推广你的儒家学说方面做了不少工作,《论语》中的很多章句被他们一解释,发挥到了**,想不成为经典都不可能,何不让他们也活一回,继续弘扬光大你的学说?”
孔子说:“唉,不要提这几个满口里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伪君子,提起他们来我就生气。我本来很好的小宝书,原意也就是叫弟子们积极用世,好好生活,活得有个人样,没有教育别人的意思,哪知经他们一发挥,竟是逃避现实,夹起尾巴做人,积极地做奴才,让所有的人都没有了个性,见了上司只知唯唯诺诺,摇尾乞怜,以致中国现在发展不快,后人把账都记到我的头上。让他们永远在地下待着吧,我是不会对这几个歪嘴和尚感兴趣的。”
几个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东山上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不知何时网话大王郭明明来到他们中间,听孔子对程朱之徒注释《论语》很有意见,一旁插言道:“没想到老夫子原也是一个明白人,看来众多世人怨你怨错了,你本也就是和学生们说些家常话,都是后来的沽名钓誉文人自己没本事写出好东西出来,便借你的言论任意发挥,以致把你说的正常话弄得不伦不类,像些疯话。但你只知古人有借你的话出名发财的,不知今天的女人中也有拿你的《论语》扛大旗做虎皮,以‘别裁’为名,花言巧语,惑乱视听,挣了个盆满钵满,不知得到你的认可没有?”
孔子惊愕地问:“还有这样的事?是什么人?在哪儿‘别裁’的?”
郭明明说:“说来惭愧,也是你的同行,SS大学的李彤小姐,在春秋传媒的‘**女声’上‘裁’的。”
经过了2500年的阅历和到处碰壁,孔子对世事已看得比任何人都门清,特别是自己懂得了一点比较学后,拿自己的东西和世界真正开明的人文学说相比较,确实感到于世无补,只能叫社会变得死气沉沉,让人愚昧糊涂。之所以这么多年流传下来,一些昧心的文人大肆渲染、借以捞名捞钱不说,也是一些统治者无能,总结不出治国的好方法,看着这一套能够麻醉百姓,是很好的愚民政策,所以大加吹捧,填鸭灌输,久而久之,倒成了治世经国的金科玉律。但自从“五四”以后,中国出了几个大明白人,陈独秀、李大钊、毛泽东、鲁迅等,终于看到这玩意儿的误事,祭起批判的大旗,遂使国人稍微有了点现代意识。但没想到时至**,又有人扯来这条几千年的臭裹脚布当丝巾,这让孔子不得不小心,看是什么人对他这么倾心,敢置时代文明潮流于不顾,开历史倒车。
一不做二不休,他先找来李彤讲课的光盘仔细看了一遍,越看越气得浑身打哆嗦,渐渐地脸色发青,未及看完,已怒不可遏,不禁拍案而起,对门外正在翻跟斗的子路吼道:“别闹了,快到车站买一张去京都的高铁票,我要亲自找这个对我的话胡言乱语的人算账!”
春秋“**女声”演播厅里,李彤正在讲述她的别裁之六《理想之径》,一会儿舒展双臂表现自己的从容自如和优雅潇洒,一会儿用手指向观众。台下坐着几十个统一穿着春秋标志服装的听众,其中多是些退了休无所事事的老人和部分失业人员,还有少数几个不谙世事的不知是中学生还是大学生的小朋友,在那里木讷地看她表演。
孔子悄悄地在后排座位上坐下。他毕竟是教过书的,知道搅人的课不好,尽管窝着一肚子气,仍打算先听听李彤讲些什么,等课后再和她辩论。
李彤满含深情地谈道:“还有一个有意思的小故事,隆冬来临之前,在深秋的田野上,有三只小田鼠忙忙碌碌地做着过冬准备。**只田鼠拼命地去找粮食,把各种谷穗、稻粒一趟一趟搬进洞里。第二只田鼠卖力地去找御寒的东西,把很多稻草、棉絮拖进洞里。而第三只田鼠呢?一直在田埂上游游荡荡,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地,一会儿躺下休息……”
孔子耐心地听李彤把这个故事讲完,心想:这是哪跟哪啊?这个小动物的故事,不过是哄小孩子玩的,告诉小孩子们越是调皮的动物越招人喜爱。故事的本身太小儿科了,李彤作为一个大学教授,在春秋这么显要的平台,把这种婆婆妈妈的故事讲给亿万观众听,有何知识含量?我不能任其胡说下去,要制止这种欺世盗名的行为!
孔子“腾”地站起来,喊道:“请你不要这样糟踏《论语》,作为当事人,我坚决反对任何人对我和我的学生的话断章取义,肆意歪曲,胡乱阐释!”
李彤还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学生或听众,当时愣了,随即问道:“你是什么人?你要不同意我的观点,可以课后交流,请不要扰乱课堂秩序。”她有些慌乱,以为自己现在是给学生上课。
孔子明白如果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是谁,肯定不会有人相信,十有八九会被认为是神经病,与其这样,不如先不说明,只当众阐明自己的观点:“我是什么人先不要问,只想告诉你,你篡改了《论语》很多话的意思,我不许你这样做。”
李彤说:“笑话,《论语》是先人的著作,各人可以有各人的理解,我在这里谈的也只是个人的想法。再说了,你有什么权利阻止我这样做?”
孔子说:“你当然可以有自己的理解,但你理解错了,更不应该把那些古人已炒过无数遍的发霉感悟来个新瓶装旧酒,迷惑眼下这些对读书没兴趣,只想吃精神快餐的人。你是在给他们喂垃圾,太不道德了!”
听众席上自然都是彤迷,他们看眼前这个怪模怪样的人不但反对李教授,而且还把他们说得浅薄无知,很不满意,一时乱嚷嚷道:
“这是哪来的神经病,春秋怎么容许这样的人进来?”
“你说李教授讲得不对,你讲个对的。”
“说我们吃垃圾,你才是垃圾!”
“疯子,问他读过《论语》吗,快撵他滚!”
“现在什么人都有,估计又是一个想出名的婊子,恶意炒作。”
孔子看这么多听众都中了邪,不仅没有一个为他说话,还对他谩骂一气,怒由心生,大喊道:“不要吵了,你们这么虔诚地听这个女人对《论语》胡说八道,独有我站出来反对,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有人急着讽刺道:“你是谁,不会是孔圣人吧?”
“说得对,我就是你们心目中的孔圣人孔丘孔老二!”
在众人乱哄哄地和孔子吵架时,李彤开始判断这个不速之客是什么人,及听到此人说是孔子时,当即笑了,心想刚才还为这个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原来是一个神经病,自己太沉不住气了,还没有做到孔子说的“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啊。我讲《论语》的“别裁”,淡定和坦然哪去了?那种从容和笃定呢?这么想着,也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处置今天的突发事件了,她并不看听众席上的哪一个人,以一种充满优越感的口气说:“这人神经有点问题,谁去叫一下门口的保安?”
四个长相像泰森一样的彪形大汉很快来到演播厅内,一边用手拉孔子,一边训斥说:“出去,出去,这是什么地方,你敢捣乱,怎么进来的?”
孔子现在虽然有点孙悟空般的法力,但武功上还很欠缺,四个人一齐拖他,让他难以抵挡,只得随同走了出来,边走边喊:“你们不能这样不讲理,我是让她不要随便解释我的话,你们却把我赶了出来,我要找你们领导去,她这是害人啊。”
听到外面有人叫喊,“**女声”坛主朱晕忙从办公室出来。他也是一个青年人,虽然李彤的别裁为他们的节目赚回了大量收视率,为坛里挣了可观的广告费,但从内心对这种忽悠观众、愚弄百姓、让封建流毒继续害人的做法还是不大想接受。无奈现在什么都以经济指标衡量好坏,挣不到大钱就说你这个当头的没有本事,说明你这档节目办得不好,因此所有栏目组的负责人必须把钱放在**位,只要能挣来钱,管他害人不害人,先办了再说。只要有钱说话,即使节目出点差错,上面也会有人护着。尽管李彤开讲《〈论语〉别裁》以来,遭到不少明白人的抗议,朱坛主还是硬着头皮把节目办下来。因为办得比较违心,所以见了说不的人也就能理解。他听孔子说李彤是在害人,当即叫住几个保安道:“这人说些什么?你们不要拉他了,让他到我办公室来,我跟他聊聊。”
“坛主,这人是个神经病,他说他是孔子,你不要理他,我们还是把他带走吧。”其中一个保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