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物篇五十九
仲尼日:“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诚哉!是言也。自极乱至于极治,必三变矣。三皇之法无杀,五伯之法无生,伯一变至于王矣,王一变至于帝矣,帝一变至于皇矣。其于生也,非百年而何?是知三皇之世如春,五帝之世如夏,三王之世如秋,五伯之世如冬。如春,温如也;如夏,燠如也;如秋,凄如也;如冬,冽如也。
春夏秋冬者,昊天之时也。《易》、《书》、《诗》、《春秋》者,圣人之经也。天时不差,则岁功成矣;圣经不忒,则君德成矣。天有常时,圣有常经。行之正则正矣,行之邪则邪矣。邪正之间,有道在焉。行之正则谓之正道,行之邪则谓之邪道。邪正之由人乎?由天乎?
天由道而生,地由道而成,物由道而行。天地人物则异也,其于道一也。夫道也者,道也。道无形,行之则见于事矣。如道路之道坦然,使千亿万年行之,人知其归者也。
或日君子道长,则小人道消。君子道消,则小人道长。长者是,则消者非也。消者是,则长者非也。何以知正道邪道之然乎?吁!贼夫人之论也,不日君行君事,臣行臣事,父行父事,子行子事,夫行夫事,妻行妻事,君子行君子事,小人行小人事,中国行中国事,僭窃行僭窃事,谓之正道;君行臣事,臣行君事,父行子事,子行父事,夫行妻事,妻行夫事,君子行小人事,小人行君子事,中国行僭窃事,僭窃行中国事,谓之邪道。
至于三代之世治,未有不治,人伦之为道也;三代之世乱,未有不乱,人伦之为道也。后世之慕三代之治世者,未有不正人伦者也;后世之慕三代之乱世者,未有不乱人伦者也。自三代而下,汉唐为盛,未始不由治而兴,乱而亡,况其不盛于汉唐者乎?其兴也,又未始不由君道盛、父道盛、夫道盛、君子之道盛、中国之道盛;其亡也,又未始不由臣道盛、子道盛、妻道盛、小人之道盛、夷狄之道盛。噫!二道对行何故?治世少而乱世多耶,君子少而小人多耶?日:“岂不知阳一而阴二乎?”天地尚由是道而生,况其人与物乎?人者,物之至灵者也。物之灵未若人之灵,物尚由是道而生,又况人灵于物者乎?是知人亦物也,以其至灵,故特谓之人也。 北宋理学家、象数之学的代表人物邵雍是一个具有浓厚传奇色彩的人物。他之所以成为一个旷世“奇人”,不仅在于他是宋代理学的创始人之一,也不仅在于他在文学创作上取得了骄人的成就,主要的则在于他依据《周易》和世传《河图》、《洛书》,撰写了一部旷世奇书《皇极经世书》,创造出一套推演和解释自然变化、历史演进、人事兴衰、社会治乱的理念和方法。史家称之为“观夫天地之运化,阴阳之消长,远而古今世变,微而走飞草木之性情,深造曲畅,庶几所谓不惑,而非依仿象类、亿则屡中者。遂衍宓羲先天之旨,著书十馀万言行于世,然世之知其道者鲜矣。”①
关于邵雍,由于近十几年来其著作的陆续出版,人们已经从不同侧面对其有所认识。尤其是其理学思想和文学创作,学术界已经有不少研究成果。对《皇极经世书》这部“世之知其道者鲜矣”的著作,学术界也开始给予关注。《皇极经世书》分为观物篇、观物内篇、观物外篇三部分。十分遗憾的是,人们关注的多是观物内篇和外篇,而对其主体构架观物篇却较少留意。就其内在结构关系而言,观物内篇和外篇都是对观物篇的阐释和说明,都是依附于观物篇的。抛开观物篇不论,而试图依据观物内篇和外篇来深究《皇极经世书》博大精深的思想内容和文化内涵,显然是不切实际的。
《皇极经世书》的主体构架是观物篇,具体而言就是以元经会,以会经运,以运经世,所谓元、会、运、世是也。在这些篇章中,邵雍把他对自然、社会、历史、人事的理解和阐释,通过数字和卦象表示出来,把天道(自然之道)和人事的关系表达得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