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存在与时间》的释义首先是为了那些想读懂这部难读的经典之作的一般读者,他们不但想弄懂它的基本内容,也想要弄懂它特有的语言、命题、范畴、概念。他们希望*好书里每一句话都有着落,而不是在他们需要解释的地方却没有任何解释。尤其是海德格尔的表述方式和语言非常特殊,非一般哲学家**。他又*大程度利用了德语的内在张力,常常别出心裁地、创造性地使用德语。因此,要真正读懂《存在与时间》,而不是大而化之,囫囵吞枣,似懂非懂,必须采取细读的方式,不放过任何特别的地方。鉴于上述考虑,本书借鉴中国古代传统的经典章句的典范,采取逐章逐节逐句解释的方法,努力做到主要的(实质性的)句子句句有着落,那些对于理解海德格尔文本至关重要的概念术语和背景知识也都要有所交待,尽量减少读者在阅读经典本文时的困难。
之 所以采取这样一种基本是章句式的解读方式,另一个原因是中国人近代以来译书的热情远超过读书的热情,西方典籍译了不少,但细读消化却与之不成比例,往往囫囵吞枣、不求甚解,以至于对西方思想文化的理解和掌握流于肤浅,甚至想当然,未能很好地吸收消化西学精华,使之成为现代中国思想的宝贵资源。以往不谏,来者可追。倘能如古人对待经典那样对待西方经典,一丝不苟,脚踏实地,当为中国思想文化之福也。
与章句方式相应,本书在书写形式上也借鉴了中国古代经典注疏的方式,通常把经典本文和释义文字写在一起,用不同的字体将它们区分。仿宋体字是《存在与时间》的本文,宋体字则是释义文字。
海德格尔是一个对自己的哲学非常认真的哲学家,尽管《存在与时间》一出版就获得了很大的成功,但他却在以后的岁月里不断对这部著作加以检讨和反思。这些检讨和反思有些表现为他在他自己的《存在与时间》的样书上写的大量旁注(Randbemerkungen),这些旁注写作的年月从1929年直到海德格尔晚年。海德格尔后来委托他的《全集》主要编纂者之一冯?赫尔曼教授根据他的指示选了437条旁注作为附录于1977年和《全集》版的《存在与时间》(《全集》第2卷)一起出版。之后出版的《存在与时间》单行本也有了这个附录。鉴于海德格尔的这些旁注对理解《存在与时间》和海德格尔哲学本身都非常重要,而《存在与时间》的中译本没有这个附录,本书在诠释这些旁注出现的相关段落时尽可能加入了这些旁注。读者通过这些旁注可以看到海德格尔后来是如何进一步解释或反思这些相关段落或文字的。
经典诠释不是随意的事,要有自己的方法论原则。本书遵循的方法论原则首先是“以海解海”,也就是用海德格尔在不同上下文或不同文本中相似的话语来解释有关的文本。陈寅恪先生在给杨树达的《论语疏证》写的序中说:“圣言简奥,若不采意旨相同之语以著之,则为不解之谜矣。”海德格尔的话“简”算不上,“奥”却名副其实。只有参照他对同一问题的不同表述,才能确定他的意旨所在。另外,本书也坚持哲学释义学的解释立场:没有“客观惟一的”解释,但有合理的解释。所谓合理的解释,就是要符合作者的一贯思想和根本立场。在此前提下,阐释者还是有很大的自由发挥的空间的。经典诠释的目的不是提供标准答案,而是引导读者进入作者和文本的思想世界。
《存在与时间》早已有中译本,并且经译者多次订正,筚路蓝缕,功不可没。然而,翻译总是带有译者一定的理解与解释,由于本书的作者对《存在与时间》的理解在个别地方与中文译者不尽相同,所以本书应用的原文基本都是作者自己的翻译。也因此,本书中引用《存在与时间》采用的是该书德文原版的页码,以使懂德文的读者可以随时对照原文。但出于释义的需要,本书有时会将原书意义丰富且较长的段落分成几个自然段来解释,因此,释义的自然段与原书的自然段并不一致。另外,非当前页的引文会注明原书页码。《存在与时间》原书中用斜体字引出的部分在本《释义》中一般用着**来表示,但有时为了指出海德格尔的强调而说“海德格尔在此处用斜体字表示……”时,为了与这种叙述一致,也用斜体字来表示。